一个仆人走进来,通报象牙巨商昂奈到。接着,身穿宽大的长袍、头戴假发的巨商便快步走了进来,他后面跟着的奴仆,将一个镶金的象牙盒子,放到美人坐椅附近,然后退了出去。商人面向拉蒂斯俯下身去,吻了吻她的纤细的手指。拉蒂斯笑了笑,用甜蜜的声音说道:
“欢迎你,昂奈先生,你好吗?怎么很长时间没见到你呢?”
那人幸福地笑了:
“有什么办法,我的女主人!我所选择的——或者是命运注定我的生活,就是旅行,周游各地,四海为家。我有半年时间在努比亚。半年时间在南方和北方周游,或买或卖,永不安宁。”
她看看象牙盒子,声音仍然那么甜蜜:
“这个漂亮的盒子是你的什么珍贵礼物呢?”
“这里面的东西,是一只猛象的牙。努比亚商人说,为了捕到这只象,牺牲了四个强壮的猎人。我买下以后就把它收藏起来,没给任何人看过。当我住在泰尼斯以后,就把它交给了当地一个最著名的金银匠。他在象牙的里面嵌上一层纯金,外面涂上釉彩,做成了一只帝王们才能使用的杯子。我一直告诉自己,这只牺牲了许多生命才铸成的杯子,只能送给一位人们心甘情愿为她献出宝贵生命的美人。”
拉蒂斯妩媚地笑了一笑:
“谢谢你,昂奈先生。我想你的礼物比不上你这一番话宝贵。”
听了她的话,他飘然自乐起来,一面用赞叹祈求的目光看着她,一面轻声说道:
“你多美丽,多迷人……每次我长途旅行归来,总发现你比过去又美丽、又迷人。越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我越是崇拜你的美貌。”
这番赞美的话,对于拉蒂斯来说,就像首不断重复的歌曲一样美妙。
“你的儿子们现在怎么样?!”她有意跟他开玩笑。
他感到有点扫兴。沉默了一会儿,便弯下身子打开了盒盖,那只华贵的象牙杯子就躺在里面。他抬起头来说:
“你太挖苦了,我的美人。尽管如此,在我头上你也不会找到一根白发。难道有谁能够把目光落到你脸上以后,还能去想别的女人?”
她微笑着,请他入座,于是他就坐到了她旁边。接着拉蒂斯又接待了一批商人和大农庄主,他们其中有很多是每天必来的.也有的只是在节日期间才来看看她的,她都以甜蜜的微笑迎接了他们。后来,雕刻家汉弗尔也来了。这人身材轻盈,喉结突出,头发卷曲,鼻子扁平。她最爱跟雕刻家开玩笑,所以当他深情地吻着她的手时,她故意逗他说:
“看这位懒汉艺术家。”
汉弗尔很不满意这个称呼:
“我已经在很短的时间里完成了我的作品。”
“那么避暑厅呢?”
“它就只剩下装饰了。当然我很遗憾,我不能亲自去进行这个工作了。”
拉蒂斯睑上表现出疑问的神情。那人接着说道:
“我后天要启程去努比亚。我母亲病了,她希望见到我。所以我必须去。”
“愿主保佑她,也保佑你。”拉蒂斯说。
汉弗尔向她表示谢意。接着说:
“我不会忘记避暑厅,明夭我的学生帕德蒙·本·巴萨尔就到这里来,进行全面的装饰工作。我很信任他就跟信任自己一样。我希望你欢迎他,鼓励他。”
她感谢雕刻家的关心,并答应好好接待他的学生。
来宾接踵而至。有建筑师哈纳,有贝佳岛总督阿纳,诗人拉蒙·哈特卜。最后到的哲学家郝夫,他曾经当过埃温大学的首席教授,七十岁以后才回到了故乡阿布城。
拉蒂斯一面欢迎他,一面开玩笑说:
“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见你就想吻你。”
而郝夫却平静地笑道:
“我亲爱的女主人,我想你大概是古董爱好者。”
一群侍女,捧着香瓶和荷花走了进来。她们在每一位客人的头上、手上和胸前涂上香料以后,又给她们每人发一枝荷花。
拉蒂斯大声说:
“你们谁知道我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大家注意地看着她,都不再说话。她接着说:
“今天中午当我下湖去游泳的时候,一只老鹰突然扑下来,抢走了我的一只金拖鞋。”
有人吃惊,有人微笑。这时诗人拉蒙·哈特卜开口了:
“连野蛮的飞禽也因看见了你躺在水里的裸体而动心了!”
昂奈热烈地应道:
“我敢向苏代斯神起誓,老鹰是想抢走金绣鞋的主人。”
“这是多宝贵的鞋呀!”拉蒂斯很惋惜。
“凡是你用过摸过的东西都很宝贵,丢了都很可惜……。它的命运最后还得掉到地上,或许掉到偏僻的地方,被一个农妇检去!”汉弗尔说。
拉蒂斯伤心了:
“无论如何,它不会再回来了……”
哲学家看见拉蒂斯为一只小小的拖鞋而难过,感到很奇怪,便安慰她说:
“大概,雄鹰抢拖鞋会是吉兆,所以不必难过。”
一个人问道,
“这么多的人都倾慕于拉蒂斯,她还需要什么呢?”
“她需要的是摆脱掉其中的某些人!”哲学家讽刺地盯着他说。
又有一群侍女手捧酒壶和金杯进来,来到客人面前,如果谁要略有渴意,便给他斟上一杯,解除他口中的焦渴,燃起他心中的欲火。拉蒂斯站起来,漫步走到象牙盒子前面,拿起象牙杯子,一边伸给侍女让她斟酒,一边说:
“让我们为昂奈先生这精致的礼品和他平安归来干杯!”
大家一齐干杯。昂奈直喝得醉意朦胧,他一边向美人投去感激的目光,一边对旁边的人说:
“从拉蒂斯口中说出了我的名字,难道我不值得为此而骄傲吗?!”
那人对他的话表示同意。这时贝佳岛总督阿纳看到了昂奈,他知道他最近刚从南方回来。他对商人说:
“昂奈,平安归来了,这次旅行如何?”
昂奈恭敬地点点头答道:
“愿诸神保佑你事事如意,尊敬的总督。我的这次旅行很成功,获利不少,满载而归。只是没到瓦瓦尤地区去。”
“南方总督卡尔丰鲁殿下好吗?”
“实际上,穆塞尤部落的叛乱,给殿下造成很多麻烦。这些部落一直对埃及人怀着敌意,他们总是伺机侵犯我们,袭击我们的商队,屠杀商旅,抢劫货物。然后,在埃及军队到达之前就逃之夭夭。”
总督现出忧虑,他问商人:
“为什么殿下不出兵讨伐他们?”
“殿下一直不断地派兵追击他们。但是他们并不跟殿下的武装部队交锋,军队一来,他们就逃到沙漠和森林里去。等到军队的给养用完了,退回去后,他们就又出来袭击商队。”
哲学家郝夫对昂奈的讲话很注意,他曾在努比亚有过一段经历,所以很了解穆塞尤部落。他问商人:
“这些部落为什么总是要叛乱?统一在埃及宗主国下的各个国家都享受着安宁和繁荣,我们并不反对异族的信仰,可他们为什么还要与我们为敌?”
昂奈只认为贵重的货物是引诱他们袭击商旅的原因,所以他并不关心别的事情。但是阿纳总督对这个问题却研究得很深,他对哲学家说:
“教授阁下,事实上这并不是政治或宗教信仰的原因,而是因为穆塞尤是一群生活在贫脊的地区的游牧的部落,他们随时受到饥饿的威胁。他们手中有金、银,但是不能充饥,也不能解渴。所以一旦埃及人的商队到达那里,他们就来袭击,抢劫货物。”
郝夫说:
“如果这样,那么讨伐是无益的。总督阁下,我记得奥纳大臣——他的圣灵已经安息在奥祖雷斯身旁——曾经希望自己能够在有朝一日跟这些部落缔结成互惠的和约,他给他们提供粮食,他们则保证商队的安全。我认为这是一个很有远见的想法,不知你意下如何?”
总督赞同地点了点头。
“首相赫鲁姆·哈特又重提奥纳大臣的方案,在尼罗河节前几天跟这些部落缔结了和约。当然,这还要看这项政策的结果如何,可能会等很长时间。不过抱乐观态度的人是很多的……。”
在座的人很快就厌烦了谈论政治。于是他们就分成了一个个小圈子,谈论起不同的话题,每个小圈子都想把拉蒂斯拉过去。但是美人还是被赫鲁姆·哈特这个名字所吸引,因为她记起法老御驾出现的时候,有人高呼这个名字。想到这她感到一阵不快,一股怒气涌上心头,便走到阿纳、郝夫、汉弗尔、哈纳和拉蒙·哈特卜的圈子里,小声说道:
“你们没听到那一声奇怪的喊声吗?”
白宫的来宾向来以兄弟称呼,他们之间无所顾忌,在这里无论谈论什么话都绝对自由和安全的。郝夫在这里曾多次批评内阁的政策,而拉蒙·哈特卜则也多次表示他对那些神学的怀疑和担心,并曾宣布他的信仰就是今世的享受。
建筑师哈纳喝了一口酒,看着拉蒂斯美丽的脸说道:
“这是勇敢的呼声,在尼罗河流域还从来没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