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趴在桌上半晌没起来，脸色发白。
“这牌子……”胡离看了一眼，皱了皱眉。
这突然出现的乘月楼杀牌代表了什么。
胡离扯了一下季大人的袖子，发现他的手腕处有一处青色的指印。胡离抬了他的手看，拇指的指甲断了一小半，血已经干涸了。
“江大人，都说你搞错了。这凶手如今不都摆在面前了，明日寻个画师画一幅画像，贴满全城，这两宗命案的凶手还能逃到哪儿去？”
胡离说罢，江豫将视线移到于求的身上。于求神色稍有躲藏，从腰间掏出一块牌子双手送到江豫的眼前。
季大人的手掌呈爪状，指甲断裂。胡离放下他的手转头问于求，“这位季大人可是会些武功？”
胡离看着队伍远去的背影，微微倾斜身子靠在了马车旁边，“照于副官所说，那凶手与客栈清晨离开的那位，总有些牵扯。”
“乘月楼的杀牌。”江豫说道。
牌子正反皆只是写了一个杀字，戾气太重，其余的从做工到雕纹都是平淡无奇。这牌子只有黑马镖局的令牌一半大小，一个人的拳头便能把它全部握住。而它除了牌身之外连其余的牌穗都没有。
手掌中间却什么都没有，胡离朝于求伸手讨要道，“他手里的东西呢？”
胡离终于把自己从江豫的刀口下扒拉了出来，现下线索全部指向那提着刀且着黑衣的神秘人。若说第一夜牵强把他与命案扯在一起，而季家灭门的案子，整夜他都与江豫待在一处，别提逃走作案了。
江豫回过身看了胡离一眼，“黑马镖局把自己摘了个干净。”
胡离却对此不敢恭维。乘月楼分明干得是杀人越货的事儿倒真被讲成江湖道义了。
“不过是来谢谢大人。”镖头托词道，说罢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到镖头眼前。
“到我们家老板这儿已经第五代了，那家人做到第四代穷得就剩下这客栈，卖了客栈进京城做生意去了。这客栈昨夜下雨屋顶有些漏，正好拿这两日赚的银子补一补。”说罢，店小二殷勤的给江豫斟上茶，说着说还笑了笑。
店小二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胡离乐了一下说道，“不说废话，大人在这儿好生坐着，就问你几句，你要如实回答。”
但对于小儿的后半句疑问，置若罔闻。
胡离撇撇嘴把碗端回去喝了一口。江豫从怀里拿出地图，说道，“这地图莫不是假的。
“梁王地宫……乘月楼杀牌……”
胡离蹲下来，手在尸体的脖子处碰了碰。
而且传说中，这乘月楼一来不怕天二来不怕地。什么生意都敢接，什么人都敢杀，明目张胆的与朝廷叫板。
这块牌子怕是掉在马路边，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诶，”胡离突然叫了一声，手抓住了店小二的右手，他在虎口摸了一下，抬头看店小二道，“你这是练过刀还是剑？”
“雨停了便赶得快一些。”胡离搭腔应道。
唯一不同的是，季家的衣衫都是平平整整只为取命，做的干净利落。
于求抬眼看了胡离一眼，说道，“季大人本是武官出身，近两年调职到了工部。”
府衙大人一抿嘴，说道，“薄礼就不必了，黑马镖局在我们雁然这个小地方设立分号便利了不少百姓，实在是善举，与本官没什么关系。倒是镖头今日登门是有何事？”
江湖上的奇闻异事大多的流传方法就是通过说书。说书先生在茶楼一站，一种百姓嗑嗑瓜子、喝喝小酒，听些离生活过于遥远但又分外羡慕的侠客生活。胡离在茶楼坐着喝茶的闲时不多，但也在雁然城听过不少关于乘月楼的传言，可见这乘月楼有多大的声望。
赶回客栈的时候，店小二正擦着桌子，见到两人眉开眼笑，熟络的问道，“大人，这么快就赶回来了？可是追上人了？”
“是啊，哪儿握过什么刀啊剑啊的。这点力气都抵不住。”胡离松了手，随即拍掉手掌里根本没有的灰尘。
一家七口，全是脖颈处一刀致命，和时家命案如出一辙，出自一人之手无疑。
店小二点头如捣蒜。
“嗯，”江豫应了一声，“这牌子我曾经在京城见过一次。”
“你们老板的生意还差这几个修屋顶的钱？”胡离瞥了店小二一眼，随口开玩笑说道。
如今又出了事，亡羊补牢，也许还真是为时未晚。
屋檐落下一滴水，砸在江豫脚尖前。江豫双手托着信鸽，微微上抛，信鸽振翅飞走，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季大人一家全在这儿了。”
线索像一团乱麻，而且这团麻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
“今儿一早那位留了银子的客官，你可还记得长得什么模样？”
胡离瞧了一眼，雨水顺着坡留了下去，刚好遮了雨水。
胡离稍一用力，小二整个人就弯曲起上半身，脸撞在了桌上。
季大人的身份、凶手的身份，仰或是凶手故意留下来的身份？
递出去过后，于求长吁了口气，解释道，“这块牌子是在季大人手中发现的。雨太大，除了这个再没有找到别的东西。”
“于求，即刻赶路。这边先不用你管。”江豫把杀牌收起来。于求虽是提前一日从客栈离开，但因为半路出了事儿，与原定的时间已经重合了。
“蒙着面的黑衣人。”江豫沉吟了一会儿，斜了胡离一眼，无视他这番多余的话。
胡离端起碗喝了一口粥，好一会儿才又抬起头来，对江豫说道，“今天的粥味道不错，江大人也来一碗尝尝。”
押送罪臣的路上又出命案，这消息传到雁然的时候，雁然府衙立刻立了案。
回去的路上，两人并不多说话。
离雁然城一百多里之外的客栈。
“诶哟，我哪里练过。”小二手臂被拉到身后，疼得呲牙咧嘴直讨饶，“这不就是握菜刀握的，我一穷苦人家哪里还什么刀啊剑啊的。”
胡离将这牌子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不可置信道，“乘月楼，江湖传言的那个杀人组织？就这么一块小牌子？”
江豫淡定的喝了一口茶，并没说什么。
江豫进了客栈在胡离对面坐下，拒绝了胡离递过来的半碗粥。
刀和黑衣。
16 靶子
店小二与于求所说，相差无几。
留守雁然并与这事情牵扯上的，俨然都成了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除了办事再利落点之外，毫无办法。
这两者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牵连。
胡离的手在桌面上划过，桌子上的划痕很深，里面有些积年已久的尘埃，问道，“这祖上传下来的客栈，传了有几代了。”
镖头从袖口取出一个锦盒，推到了茶杯旁边。
时家命案结束后，府衙千不该万不该一日就将围在客栈的势力撤掉。
黑马镖局分号的镖头瞟了一眼手边的茶杯，在沉默许久之后开口道，“前些月黑马镖局在长鸿街的比试，多亏了府衙大人帮忙，如今分号的事儿办成了，黑马镖局备了薄礼。”
消息像走漏的风声插了翅膀，不过半日的功夫，京都那边就传遍了。
发福的府衙大人，身上油水不少，但紧要关头也冷汗直冒。眼前这位显然是想从快速摆脱这样的困境，但黑马镖局的镖头都摆脱的话，这大事不全都落在了他这个小小雁然府衙大人的头上？
“就是就是。”店小二堆笑附和道，“这凶手逍遥法外，莫要抓错了好人。我瞧着这位客官，相貌堂堂，眉宇之间全是正气，哪儿会干这等事。”
“走，去客栈。”衙役离开之后，江豫和胡离两人也动了身。
他往前走了两步，手拄着窗口，偏头沉声说道，“江湖人和镖局立的约，认打擂的十张令牌不认人，稍微转个思路，就怎么讨都讨不到黑马镖局他们头上。这事儿你们几个走镖的脱不了关系。尤其是你胡离。”
季大人掌心曾用力攥过东西，应是牌子之类的，掌心两道青色的痕迹，掌心发白。
“大人们没事，我就先退下了？”小二陪着笑，手搓了搓袖口，“在大人们跟前，心里七上八下的。”
胡离端了碗粥在挨着窗户的木桌前坐下，他放下碗挨着窗口坐下，手臂区起挨在窗上，问道，“京城来消息了？”
“也是命案？”胡离收了手，仍蹲在原地，有些发愣。
雁然城的衙役在当天下午赶到。
“大人你先看，这是当日镖师与我黑马镖局签订的契约，白纸黑字错不了的。”说罢，镖头拱手。
但一条绳上也难免有私心，逃脱升天去了才算是好。
“他只身一人穿了身黑，身上带了把刀，凶神恶煞的。别的……我也实在不敢多看，哪儿还记得了。”店小二摸了下额头，讪笑道。
胡离寻了个位置坐下，从窗口往外看，锦衣卫和雁然城的衙役把这小客栈围得滴水不漏。这案子两次出在押送罪臣的路上，而这客栈是必经之路。
依旧是胡离驾车，但显然他有些心不在焉。一日之内，变故太大。
于求如蒙大赦，一挥手。不过一刻钟，于求就带着人往迤岭赶了。
衙役抬着担架，把季家七具尸体分别抬起来，当即就起程返回雁然城。
明日定是要将罪臣全部送到迤岭的。
胡离点了点头，扭头继续在尸体上找寻线索。
“江大人你看小二这才是个明白人。”胡离接话道。
晌午，天放晴。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