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吗?”
“行川居住那边时,对他很了解之人你知道是谁吗?”
“这……都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我一下子也想不起来。”
吉敷想:若是便山应该会知道吧!
“我知道了,非常谢谢。”
“别客气。”
“对了,你知道藤枝市政府的电话号码吗?”
“知道,请稍候。”
“麻烦你了。”
之后,吉敷打电话至藤枝市政府户政课,查询行川郁夫的本籍是否仍在该市的什么地方。结果,对方回答:“有”。
“有?”吉敷忍不住提高声调。
“是的。”户政课员说,“本籍设在此地,目前的住址也在这里。”
“目前的住址?这么说,现在是有他的什么亲戚住在那边?”
“不,目前是空屋。”
“行川有房子……”吉敷喃喃自语了。这实在出乎他意料之外!在藤枝市有房子,那么,行川郁夫为何要在浅草当游民呢? 何况,他在藤枝市不也是游民?既然有房子可住,为何要这样做呢?
“目前的住址和本籍所在地不同吗?”
“不,是同一地点。要念给你听吗?”
“谢谢。”
“藤枝市上新田町一三0八。”
“这个上新田町是?”
“在山上。”
“行川的家人如何?”
“只有父亲善次和他两人。善次昭和三十六年十一月死亡,是明治四年出生的。”
“那,行川的母亲呢?”
“户籍上并未注明,或许是善次在外面的私生子也不一定。”
“是吗?没有妻子吗?”
“是的。”
“麻烦告诉我,父子两人的出生年月日。”
“没问题。善次是明治四年二月十四日,行川郁夫是大正九年七月十四日。”
“我知道了,谢谢。”
之后,吉敷想整理一下思维,外出呼吸新鲜空气。他走出警视厅正门,穿越马路,沿着皇居的城壕朝日比谷方向走去。
镇日晴朗的一天即将过去,如同在宫古感受到的一般,风开始稍稍带有寒意,壕沟水面波纹粼粼。
皇居的石墙泛黑、生苔,但是覆满石面的绿色藤蔓植物却鲜嫩蓬勃。
车流亮起黄色雾灯。
虽是处于排废气中心的城壕,但是面向皇居,将耳朵掩住,没听见背后的车辆噪音时在这东京正中央地带确实仍存在着江户——不可撼动的沉潜历史本身。
吉敷稍微能够理解中村的心情。他是位不像刑事的奇特男人,尽管每天面对血腥的杀人事件,却只要逮住空闲就阅读有关江户和吉原的历史文献。以前,吉敷一直认为他是奇特之人,可是见到“眼前”的东京,才发现那是因为自己从来不想稍微去了解平时四处绕行的场所本身的历史之故吧!
吉敷稍稍放慢步伐。若是像这样眺望四周,江户的余韵会静静展现眼前,恰似等待精神上有余裕之人鉴赏的著名壁画般,默默存在于极平常的场所。譬如,他此刻正走去的日比谷,或者沿皇居左转可见的大手门,甚至眼前这一带,在江户初期仍属海边,完全是家康的家臣自力填海造地、建造宅邸居住,封建城市的江户就是这样慢慢的形成。
以前,中村即这样告诉过吉敷。
而,海面到处被填满成城壕状,江户城东边——现在的银座和刚才的源田大楼开发公司坐落的附近——有着纵横交织的壕沟,呈现出水都风情。
这种壕沟上到处跨架桥梁,在二次大战中仍残留之一就是以“君在何处”出名的数寄屋桥。这点,中村也曾经说过。只不过平时吉敷并无思索这种事情的余裕。
关于行川郁夫,先前藤枝市政府户政课的答复里含有奇妙而令人费解的要素。
首先,行川在藤枝市有房子,为何不想回藤枝市呢?应该没有非得留在东京的理由吧?与其露宿隅田公园,不如睡在屋檐下来的舒服,不是吗?
另外,行川的父亲善次是明治四年出生,而行川是大正九年出生,也就是说,善次五十岁时才生下行川。当然这种情形不算异常,但,五十岁才生下唯一的儿子总是有些奇妙。
还有,户籍内并无母亲的存在,其理由何在呢?若是父亲已有妻室还能够解释,替自己生下儿子的女人,行川善次为何不让她入籍呢?
行川在藤枝市内有房子,为什么要在市内的公园落脚,从事旧货回收业呢?只要在自己家生活不就好了?
最后一点,依宫城的河合所言,行川是携带自己绑架的幼童走在山中,幼童失足掉进河里死亡。这件事也令人搞不懂,如果行川是歹徒,他自己有房子,根本没必要带着绑架的幼童在山里走动。
吉敷很希望直接向行川询问这些疑点,不过想想还是作罢。
那位老人不管自己讲些什么皆不想反应,好像他的肉体仍活着,精神却已经死了,理由又是什么呢?老人就像是已完成一切人生目的之人,难道这和樱井佳子命案有关联?
走着之间,吉敷来到日比谷公园附近。他进入公园,在凉椅坐下。
感觉上仿佛独自做着无意义的事,可是仔细想想,一向都是如此,每当遇见无法让自己释然的状况时,他总没办法视若无睹,这种与生俱来的个性实在不可救药。
休息一会儿后,吉敷站起身来,穿越公园,自帝国饭店前的公园东侧走出,进入地铁入口的阶梯。
虽想到可能白费工夫,吉敷仍换搭地铁前往浅草。为求慎重起见,他希望查访三月二十六日花魁道中游行时沿途的情形。
晚间七时左右,吉敷爬上浅草雷门前的阶梯。从云门至浅草寺的沿街店面皆已亮起辉煌灯光。昔日的江户可能没有这般灯火辉煌气象吧?不过,在这处最热闹的区域,应该也很酷似才对。
衣着华丽的少女们和可能投宿在附近饭店、身穿休闲服的外国人们,在雷门的大灯笼下交织穿梭。
自从这桩事件以来,吉敷也不知第几次的走过大灯笼底下。他进入最前方的簪饰店,出示警察证件,询问花魁道中当时之事。
“上个月二十六日花魁道中游行时,游行行列也经过这儿吗?”
“是的。”中年老板娘声音里透着不安地回答。
“当时有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奇怪的事情?没有。”
“没有注意到?”
“是的,因为人太多了……”
“当时你见到这位老人吗?”吉敷拿出行川的照片给对方看,“身高不到一百五十公分,非常瘦小……”
“不,人太多了,我没有注意到。”
吉敷就像这样沿著仲见世街由街头至街尾询问着,但,结果还是一样,每一家店的人都是相同的回答人太多,什么也没有注意到。
吉敷离开仲见世街,进入橙街。花魁道中的游街行列应该也经过这里。
橙街的商店并不像仲见世街的商店那样,街道两旁有咖啡店、食堂、柏青哥店等等,也就是说大部分不是开放式店面、老板一整天都望着马路的商店。
即使这样,也可以推测在花魁道中游街时,店内的人会出来外面观看。
这条人行步道和车道分隔开的马路,路面较仲见世街宽,或许能够有什么新发现也不一定。
但,吉敷虽从橙街最前头开始进行查访,结果和仲见世街相同,非常不顺利。很多人表示有出来店外观看游街行列,却并未见到特别奇怪之事,也无人看见带着口琴的瘦小老人。
不知不觉间,夕幕低垂,夜风吹拂脸颊也有了凉意。还是没有进展。夜更深了,在吉敷眼前,将商品搬入店内、拉下铁卷门打烊的店家增加了。
他感到疲惫,倚在电线杆上,忍不住一股空虚感袭上心头,甚至在想,自己这样做究竟有什么意义呢?忽然,不知何故,秦野的脸浮现眼前!吉敷站直身子,决定再继续尝试一下。
前方有一家正准备打烊的陶瓷器具店,店老板正辛苦地将置满陶瓷器的沉重平台推入店内。
“抱歉,打扰一下。”吉敷边走近边说,出示警察证件,然后重复问已经反覆问过两小时的问题。
“三月底的花魁道中游行吗?嗯,我看了,因为也经过这儿。”
吉敷让对方看行川的照片。
“啊,这位老先生吗?我见到了。”老板立刻说。
“是在花魁道中那天?”
“是的,我一直站在这儿观看游行。”
“确实见到?”
“嗯,绝对不会错。他从那边一跛一跛的走来,站在人行步道的这边,静静看着。”
“看谁?”
“扮花魁的女人呀!我因为心里在想,怎会有这样奇怪的老人,所以才清楚记得。”
“后来呢?”
“游行行列往那边一直走过去,老人也紧跟着走。”
“紧跟着走?”
“不错,紧跟着,边侧身移动的紧跟着。”
吉敷一下子松懈了心情:终于有收获!行川当时已认出扮花魁的樱井佳子,而且一直跟着她走,果然并非刺杀她的那天才初次见面。那么,这绝非单纯的为了消费税而杀人!究竟是跟到什么地方呢……不,行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紧跟着花魁道中的游行行列呢……”吉敷不自觉喃喃自语了。
当然,他并非在询问陶瓷器店老板。
“不,这我也不清楚,但是,隔壁寿司店的女儿也是跟着行列走,你可以去问问她,搞不好她会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