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的强光，让周玄瞳孔收缩，杜凯丽类似吟唱的软和语言，让他精神也开始疲倦。
杜凯丽听得心花怒放，
周玄有改声之法，虽然掌握的声音不多，但苍老的声音还是模仿得出来，不至于露馅。
周玄入梦了。
越是灵气饱满，感知超群的人，听到声音便越多。
吕明坤听得仔细……
“像有好多人，男女老少都有，趴在我耳边轻轻的念叨，念叨了些什么内容，我也听不太清楚。”
杜凯丽声音越发的柔和，对待猎物就是这样，越是靠近，越是要耐心些。
想来，韩小姐，属于感知力超过常人，但又没有走阴拜神之人。
周玄自己命令着自己。
“大爷，我们这是西洋的疗法，叫催眠，传到井国没多久，很多人把它当成邪术。”
家属与凶手，构成了和谐的图景，让周玄莫名的生出愤怒之感。
杜凯丽很震惊，怎么形容周玄的眼睛呢？像一块蕴养在泉水中的琥珀。
她柳叶眉毛，黑色宽布裙，上衣是时兴的立领斜襟布衣，印有横竖相间的条纹，七分袖，斜襟上还别了朵银色簪花，
“进来吧。”护士带着周玄进了屋。
他更迷恋与高手生死相博时的场面，每一式出手，都在生与死的边缘游走，往往这个时候，时光在他眼里，走得极其缓慢，甚至在刀将要刺入对方身体时，时光会有静止的错觉，仿佛世界在那一刻，变成了永恒。
……
……
“刚才，我的血井疯症犯了，看到了一些景象。”周玄对吕明坤说：“杜凯丽，就是春梦！”
而当杜凯丽的右眼瞳孔散开——单个大瞳孔，分散成密麻麻的小黑点后，
处处洋溢着阳光朝气。
在时光缝隙的往事中，周玄发现春梦这门手法，有点类似说书人的生梦，但又全不一样，生梦，是造出一个白日梦来，
“嗯！”
杜凯丽走进了药局，护士走进了屋，对她说道：“杜医生，有两个老病人，在外面等你很久了。”
周玄躺好了，眼睛睁得大大的，他按捺着自己动手的冲动。
“谢谢，我去别的门诊找找。”男人擦了擦满头的热汗，跟杜凯丽道谢……
想到此处，
“疯病好点了？”吕明坤问。
周玄已经知道“无眼”的冤，冤在什么地方——他们本像大部分人一样，生活自在，有家庭、有事业，活得好好的，不招谁不惹谁，
当暗门很多年了，他不得不承认，多年来的刀头舔血的生活，已经改变了他的生活、习惯，甚至喜好。
这类人，总会遇到奇奇怪怪的事情，比如观瞧、耳听、鼻嗅到常人感受不到的画面、声音、气味。
“没关系的，善德医院是明江府屈指可数的大医院，你老婆不会丢的。”
他不怕入梦，他的身体里有佛性，连血井里的喃喃低语，都不曾控制住他的精神，更别提杜凯丽的春梦。
像一泓血红的泉。
偏偏这炷香的手段，周玄到现在也没掌握，他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在“春梦”中，领悟到这层手段。
就是这样，
他讲着待会的作战策略，
她是堂口里数得着的高手，偶尔私吞一次，谁也不敢找麻烦，堂主也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周玄睁开眼睛，盯住了杜凯丽：“春梦医生，你的梦境，不怎么高明呢。”
一时间，吕明坤没讲话，他身子往长椅上一靠，双手枕着头，进入了闭目养神的阶段。
“请他们进来吧。”杜凯丽拿了抹布，轻轻抹去桌上的烟灰与污渍，抱怨道：“柳医生真是，一上班就抽烟，还不爱收拾……”
等他醒过来时，老婆已经被杜凯丽忽悠到了心灵诊室……
“能治好我的耳朵吗？”
“今天活得将会很充实。”
她的皮、肉、筋、骨，蕴含着浓郁的灵性。
周玄想到此处，便于秘境中作出了佛家的静心手印，阻断了杜凯丽在他意识里的声音，然后再做出小鹿喝水、猛虎下山的动作，
周玄笑着说：“我闺女前段时间疯了，对我打击挺大的。”
周玄明悟了“春梦”的精髓，
这个病人不能交给堂口，他是个艺术品，从头到脚都是艺术品。
又是那一套话术。
从进门到现在，他有好几次动手的机会，但他全都置之不理，他要等杜凯丽发动“春梦”。
却被杜凯丽这样的人当成了“猎物”，尸体被拐子当成了“货”，眼睛被杜凯丽炼了身外法身，最后那只失去了灵气的眼睛，还被锁在保险柜里，
“能，你听我的就行了。”
而且，他们的家人，甚至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死去的，只以为他们是走丢了、或者是无端的失踪。
他主动控制意识，打开了一条通路，将感知力释放了进来。
杜凯丽的引导话语，成了一道声音，与感知力交缠着，在周玄的意识里穿行，随着穿行，声音便去试图唤醒周玄的意识碎片，努力织出由杜凯丽构想的梦境。
杜凯丽没来由的觉得自己的感知遭遇了阻滞，她想闭眼，就感知收回，可身体已经失去了控制。
但是，他现在感受春梦最大的难题是，只要他一入梦，于秘境中的他，会自然去做小鹿喝水、猛虎下山的动作，动作要一出现，他就明显感觉春梦在苏醒。
它不是建一个白日梦境，而是将感知力送到对方的意识之中，形成创造梦境的温床。
“从没见过这么透彻的眼睛。”
一幅好皮囊的杜凯丽，竟以关心的姿态出现在“猎物”的家属面前，
杜凯丽已经畅想着将周玄独吞，独吞货物，虽然违反了堂口的规矩，但规矩尺度因人而异，
在穿行的过程中，执念“无眼”钻进了周玄的左手手臂中，他们要亲眼目睹这位医生的死亡！
“耳朵，经常能听见一些特别奇怪的声音。”
“不知道以梦入梦，能不能用这种方式生梦。”
终于，他舒服的入梦了，他感觉到有一种陌生的感知力，在入侵自己的意识。
但当她看到周玄的那一刻，顿时眼前一亮。
“别动，让我好好感受。”
杜凯丽拿上了记事本、钢笔，带着周玄前往诊室。
被杜凯丽“狩猎”的韩小姐，在进病房的时候，说她自己能闻到奇怪的气味。
数种情绪融合，在他心里只融成了一个念头——必杀杜凯丽。
吕明坤此时闭着眼睛，表情也冷静，但在他的冷静之下，藏着剧烈的激动感觉。
他的意识彻底清明，同时将杜凯丽那可怜的感知力团团困住。
屋内，杜凯丽朝周玄瞧了一眼，原本她听护士说是两个老病人，便有些懈怠。
吕明坤缓缓睁开眼，歪着头，瞧着药局。
护士去了门口，发现长椅上只剩下周玄一人：“你同伴呢？”
杜凯丽笑得很甜，给周玄端了杯茶水，递了过去，问：“老先生，哪儿不舒服？”
周玄则因为情绪复杂，也双手揉着脸，他既有通灵感知之人被当成“货”的兔死狐悲之感，也有天生对心肠狠毒之人的憎恶，还有对数十个“韩小姐”死去时的同情，
他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作呕，想吐，连续好几天心情都阴郁至极。
“杜凯丽来了。”周玄对吕明坤说道：“我待会装作病人，师兄你在外面等着，等到……”
“咄、咄、咄！”
这样的人，竟然能活到现在？！
四炷香的拐子，会让他再重新体验到这种感觉吧？
诊室内，杜凯丽指着小床，示意周玄躺上去。
但往后，他开始迷恋血从倒翻的皮肉里迸射时的感觉，
“哦，他有点事先走了，就我一个人看病。”
她将门关上，拿出了手电筒，对周玄说：“我待会用手电照您的眼睛，您控制自己别闭眼。”
男人觉得只是上了个厕所的功夫，老婆便不见了。
在经历了心灵诊室的往事后，周玄对拐子“货”的理解也更深了。
……
“真灵光啊。”
他们以为自己生病了，或者自己来医院，或者被拐子散在州府中的弟子欺骗，来到医院……然后变成了“货”。
但实际上，男人在厕所外等候的时候，已经被医院里的小拐子迷晕。
这一切都是拜拐子、杜凯丽所赐。
“比如说呢？”
周玄再次盯着时空裂缝里的杜凯丽，低沉却有力的咒念道：“你这样的人，怎么能不死呢？”
原本用来看“世界”、“光明”的眼睛，被锁进了暗无天日的柜子里，
然后将引导的话语送入感知力中，唤醒对方意识去营造对应的梦境。
“走吧，去心灵诊室，我为你好好诊断诊断……”
“哦，老人家，您这是精神心灵受过创伤？”
杜凯丽宽慰着男人。
冤，很冤！
“原来这就是春梦的手段。”
“货”的灵气，随着岁数增长而衰减，除了个别的老人，绝大多数都不符合拐子对“货品”的要求，
从时空裂缝里走出，周玄回到了长椅上。
“你睡着了，您做了个梦，梦境里，出现了一个女人，她是您生命中的白月光，向你毫无保留的展现着她的魅力……”
但“春梦”的梦境，则在“病人”的意识之中，与说书人八炷香的手段——以梦入梦，反而有点类似。
“如果不是姐姐、师父一直护着我，只怕我也会被当成货，而且是最顶尖的那种货。”
拐子特有的脚步声，在周玄的耳边回荡，她瞧见廊道的尽头处，行走着一位面容姣好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