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哥正容道:“老婆,你看我昨天把刘芸这个妖精给开除了,她老勾引我,为了表明我的忠诚不二,我把她开了。”
莲姐斜着眼睛瞟了一眼:“这件事做得还算对。你选秘书的事就交给我吧,这次,我费点心帮你找个老实一点的。”
朱哥着急了:“这个事情我已经交给柴米干了。再说你一个管财务跑来管人事也不对吧。”
莲姐嗔道:“那柴米不是管教学的吗?也应该让朱小叶来招啊?”
朱哥道:“哦——这个——我刚任命小米担任办公室主任,还是让他来吧!朱小叶还是太年轻。”我没敢说话,朱哥瞟了我一眼,莲姐也瞟了我一眼。
我硬着头皮道:“嗯,让我和小叶一起招聘吧。”
朱哥白了我一眼,莲姐也白了我一眼。
莲姐道:“小米,你还年轻,别跟着你朱哥同流合污。烟也少抽点,抽烟干什么?抽坏了身体抽坏了肺?你不觉得你们很颓废吗?天天想着抽烟啊,泡妞啊。你们就不能健康点,找个老婆好好珍惜,平平常常的做点事过点好日子不行吗?”
我笑眯眯地把拿出来的半根香烟收了回去,道:“莲姐说得对,我要朱哥学习,努力工作赚多点钱,找个像你这样的好老婆。”说实话——这就是我的实话——我这人一向胸无大志,弄点钱再把自己想追的女人变成老婆,恩恩爱爱衣食无忧的,身为普通人,我觉得有这理想就挺好,因为现实生活中胸怀大志的不是少年儿童就是精神病。
朱哥带着笑容望着莲姐的背影,估摸着她已经走远,啪地一声把茶杯摔在地上,怒道:“妈的,老子怎么就娶了她。”
我呆了呆,以为他只是一时冲动,仍道:“朱哥和莲姐真让人羡慕,很恩爱,你们的爱情故事,我们全公司都在传颂。”
朱哥悠悠地道:“屁个恩爱,以前我那是晚上爱她,现在晚上都不爱她了。”
我一愣道:“朱哥勾女时的英勇顽强,我们都很佩服,你还为她挨了这么多年的打啊?”
朱哥:“一说我就生气,那是我年幼无知。”
我无语了,掐指一算,他俩结婚也没有几年吧。怎么如此有疼痛感的爱情故事,这么蛋疼的勾女传说,过不了几年也就扯蛋了呢?那我的理想,像朱哥一样骗钱骗老婆骗个家,是不是没有什么意义?难道婚姻真的是爱情的坟墓?
纠结里,我给黑胖打了个咨询电话,他已经结婚六年了,如果婚姻是坟墓,那他算是古墓派的。我问到:“黑胖,像我这样的人,到底是选择婚姻好呢还是选择单身好呢?”
电话那头沉思了一会,道:“都无所谓。”
我皱眉道:“什么叫都无所谓?”
“都无所谓就是都无所谓。选择结婚也可以,选择单身也行,反正不管你怎么选,你都一样会后悔的。”我骂了一句娘,哆嗦着手又点燃了一根香烟。
(6)
秘书的挑选很不顺利。
这年头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大学生,尤其是文科的,母的。
自从天之骄子变成天之饺子之后,她们找得到工作正常,找不到工作更正常。因此我和朱小叶三天就收了一千七百多份简历,几乎个个都号称自己是学生会主席,有所学校文秘专业就来了八个号称该校学生会主席的准小秘——这年头连主席都扩招了?其实主不主席的我们根本就不看这个,我们主要是看照片。我奉朱哥心诏,就想选个美女,于是我挑出了一群靓丽可爱的。
问题就是朱小叶同学,身为人力资源总监也挑出了她的人选,那是一个比一个猪扒,谁长得违章她就选谁。明显是奉懿旨前来监军的,总之就一个原则:像人的一个不要。
朱小叶很郑重地指着一张相片点点头说:“柴米,你看这个真不错。211大学毕业,连续四年奖学金。长得——嗯——也不错。”
我对着那尖腮高额深吸了一口凉气:“山顶洞人?不是一般的返祖啊。”
朱小叶拿着另外一张照片道:“南开的,名牌大学毕业,双学士学位。这个怎么样。”
我看着她那纵横相等的长方体身材,默哀了一会:“这个好是好,但估计有三百多斤——我们也要考虑到朱哥办公室是木地板,要是她过来做秘书,再穿双高跟鞋。噪音太大了点,让楼下误会成地震就不好了。”
朱小叶生气了,又拿出份简历:“柴米,这个总可以了吧。”
我一颤道:“这不是饭堂打开水的阿姨吗,她也来应聘?”
……………………………….
我拿出一个简历来,小心翼翼道:“这个孩子不错,人民大学的,这个学校相当于半个党校。这学校毕业的政治觉悟应该过硬。也是好几年奖学金,一看就老实本分。”
朱小叶睁圆了眼睛,越看呼吸越重,道:“老实个屁,求职书照片还穿着紧身衣,天啊,一米七二,皮肤这么白,腰部还一点赘肉都没有,这么骚的眼睛,人大的艺术硕士——奶奶的还有没有天理啊?马上枪毙!”
…………………
我俩扯皮扯到了晚上,从办公室扯到了加班室,扯到月亮都出来了。
第4节
我道:“小叶,亲爱的小叶,这样子我们两个熬通宵都交不了差,你看我们公司加班室又只有一张休息的床。”
朱小叶闻言一呆,双手交叉在她根本不存在的胸前,道:“你不要有什么邪念啊?”
我抓了抓头发,朱小叶一向自我感觉良好。就她这样一马平川的哪个男人能有什么邪念?我道:“美女,我是真有邪念。你这么迷人的脸蛋,这么好的身材,现在这孤男寡女的,深夜挤在这只有一张床的地方。我怕控制不住,影响你声誉啊。选人的事还是彼此妥协一下吧。”
小叶害怕得点了点头:“你别老找这么漂亮的,莲姐那里通不过。也不利于公司的和谐。”
我也点了点头:“你也别尽找这毁容等于整容的。朱哥那里会骂人。马上要教育评估了,也不利于公司的形象。”
我们各叹了一口气,从被双方淘汰的简历里随便扒拉了几下,找出了一个丢在人堆里会看不见,基本没什么亮点也不惹人厌的女孩出来,双方一拍桌子,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尤晓萌,广西贵港人,广西艺术学院美术教育专业毕业。按照越南人的审美观应该还过得去,可惜跟朱小叶一样土地平旷。我心道:朱哥,对不起了,兄弟已经尽力了。
出去吃了碗米粉,又拿起尤晓萌的简历看了看,觉得充满了荒诞感。尤晓萌一定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被选上吧?其实我和选她的公司也不知道。就像我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因为这个女人挨老板骂。在人生的戏台上,我们每个人都是演员,而且绝大多数都是不入流的群众演员,不仅是跑龙套的,而且是死跑龙套的。在我们的戏台上注定每天都是直播,没有彩排,收视率不高,待遇很低。一个盒饭就可以让我们鞍前马后。至于被选上或者没有被选上,吃的是这份盒饭还是那份盒饭,就像飘零的树叶落在茅房的哪个坑里。其实根本不必问太多的为什么。
这家粉店是兰村的百年老店,味道自然是好的,但招牌上花重金制作的广告词居然是个病句,我轻轻摇了摇头,觉得我真是被浪费了。我豪迈地夹起兰村粉里不多的几块牛肉。忆往昔大学时有个写作学教授一直认为我是个语言天才——看现在我蝇营狗苟于城乡间梦想宛若前世。我刚出江湖时不是没有年少轻狂过,总想着混个几年混出个“才子赢天下”,现在终于把理想都混成了“农妇山泉有点田”。更悲哀的是,我未满三十,离死还远,青春尚在,激情渐无,连农妇和田都“在水一方”,文学梦就更是“死在水中央”,也许我还该追一下梦?嗯,填饱肚子就回去还要把明天要交的刚下载的材料改改——做假也要专业。
兰村灯火通明,冠盖遍地,突然无语在这个名字叫做村其实是个镇享受县级待遇繁华超过内地的地级市的鬼地方,我就如这方土地的行政级别一样找不准自己的人生坐标。
(7)
六点,从卧室里起来,心里突然很不爽,每个月都有那么二十几天不想上班的日子,今天也不例外。但想起这个房子是租的,一千五一个月,就吓得马上爬起来了,匆匆泡了一碗方便面,站在阳台打了一套刚学的咏春小念头,心情才有那么一点点好转。我从小三俗,和其他男孩子一样就喜欢打架做大侠——虽然因为胆小从来没有打过,连高中时被几个小混混抢钱都没敢还手。但这并不妨碍我脑海里已经行侠仗义过无数回了,几个日字冲拳那也是虎虎生威,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打倒恶霸救出绝色美女然后被美女死乞白赖地跟着的画面,那一丝莫名的舒爽——跟抽烟类似——什么?很阿Q?那又怎么呢?没有阿Q你知道中国会多出多少精神病吗?
正在我感觉自己的小宇宙燃烧得有些旺了可以直面生活时,对面楼走廊上一个清秀的女孩一边弯腰练着瑜伽,一边拿着锅铲对着我轻柔一笑,我的好心情顿时堕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