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战总部最终同意了方青的请求,让十一师参战,由第二军节制。
一年前的宜昌保卫战中,十一师被长途从第九战区调到当阳固守,顽强地顶住了敌人的数次进攻,伤亡惨重,但终因左右两翼友军被击溃,被迫放弃了当阳城。当阳失守后不久,宜昌也落入了日军之手。
这一次,十一师再一次被布置在了当阳城外,任务却与上一次不同,阻止敌人三十九师团对宜昌增援,阻隔敌人这两个师团的联系,切断汉阳到宜昌的公路,配合友军攻打宜昌,如果可能的话,最好夺下当阳城。
张贤这是第一次真正地面对战场,他有些紧张,但同时也有些兴奋。再看一看他手下的这些新兵,大家都摩拳擦掌,恨不能早些进入战场,与敌人拼个你死我活,当然,大家也不免紧张起来,而他这个排里,唯一镇定自若的却是尹剑。尹剑曾经打过日本鬼子,他当然有可以骄傲的资本,所以也当然可以为大家传授经验。
部队用了两天的时间,完成了川东到鄂西的调动,布置在了当阳与宜昌之间的王店附近。从当阳到宜昌间约有六十多公里,对于机动化很高的日军来说,不过两三个小时的事情。
方师长把师部就设在了前沿的王店,把三十一团布在了宜昌东面的熊家河,是为了防止日第十三师团的反扑,同时这个团也是一个机动和后补,一旦敌十三师团被歼,还可以趁势冲入宜昌城,夺得一等战功。十一师的另外两个团,三十二团与三十三团布置在了当阳城南,对当阳展出进攻态势,这里就是著名的三国古战场——长坂坡,当年常胜将军赵子龙就是在这里冲入曹营七出七入,最后安全背负刘备的儿子小阿斗脱困,从而一举成名。
战斗很快就打响了,日军三十九师团有两个联队拒守当阳城,还有一个骑兵联队在附近袭扰,而国军此次是出动了一个集团军的三个军来围攻当阳,势在必夺。但是等仗打起来后,大家才知道,日军早已作好了战斗的准备,挖好了壕沟,预设了阵地,抢占了最好的地型,并兴建了许多坚固的堡垒,根本不让国军有机会突入。日寇十分顽强,而国军只攻了一天,伤亡很大,好在作战总部的目的只要求困住敌人的这个师团,不让其去增援宜昌,所以从第二天开始,战斗便形成了对峙,再无大的进展。
相反,在宜昌方面,战斗打得异常得激烈,那里是江防军攻击的目标,第二军就属于江防司令部的。江防军的七个师主攻宜昌,但宜昌的守备日军第十三师团也异常顽强,战斗打了三天,双方都伤亡颇重,可是江防军还未攻入宜昌的城区。日军在空中占有很大的优势,飞机呼啸着把炸弹投入国军中,这对国军造成了极大的打击。同时,敌人又违反《日内瓦公约》的规定,对国军施放毒气,一时之间,国军损失很大。而此时,长沙会战也快要结束了,日军急调回驻武汉的第十一军派兵增援宜昌,十一军将原十三师团的二十六旅及一零三旅回防宜昌。战机一旦失去,将很难再有机会。所以作战总部马上又调集了三个师加入宜昌的攻夺战中,而十一师的三十一团,也被第二军调往去攻打宜昌,十一师就这样被肢解了,只剩下了两个战斗团。也就在此时,作战总部又给各军下了电令,为了尽早完成对宜昌的收复,早日结束战事,各部必须严格遵守总部的军令,向当面的日军奋力突击,务必攻克既定的目标。
方青师长毫不犹豫地遵照作战总部的命令,加紧了对当阳正面之敌的攻击。
第五章 狙击(二)
警卫营有一样好处,那就是无论何时,也不会第一个去接触战斗。不过,对于警卫营来说,倒是有可能最后结束战斗,而王元灵营长却不希望这样,因为如果真的要警卫营来结束战斗的话,那也就是意味着这个部队已经全军覆没了。
开始的时候,听着前方的乒乒乓乓的打着仗,张贤和这些新兵们一样,都掂着脚从院子的墙头向声音出入张望。但是没多久,这个期望马上就变成了残酷,第一批伤员下来时,这些新兵就再也没有了那种想要去打仗的渴望。看着这些平时里曾与自己在一起的兄弟,此时不是变成了断臂残肢,就是变成了异域陌路人,大家都默默无语起来,为了这些鲜活的生命,也为了自己难测的前途,有人竟然忍不住哭了出来。悲愤也好,辛酸也好,恐惧也好,勇敢也好,真实也好,虚假也好,这些仿佛都不再是问题,其实摆在大家面前的不过是生与死,这就是战争。在这一刻,他们知道了生命的脆弱,同时也知道了生命的坚强。
“你怕吗?”王元灵看着面无表情的张贤,这样得问着他。他们刚刚从离前线不远的战地医院里出来,张贤和他是受师长方青的委托,来看一位受伤的营长。
张贤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你可是第一次上战场!”
张贤点了点头,告诉他:“我看到过比这里更加恐怖的景象,所以再面对这些时,已经不知道什么是恐惧了。”
王元灵没有追问下去,他知道张贤所说的恐怖景象,从南京屠杀中走过,又从重庆隧道惨案中出来,在那里他面对的是那么多无助的孩子与妇女的尸体,那以多无辜的性命,真的,那应该比战场上更加可怕,因为他让人从心里往外滴血。
又一个受伤的士兵被飞快地抬了过来,一个医生在边上大叫着:“别哭,别哭,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到了!”
张贤顺声看去,发现担架上抬着的那个伤兵,竟然就是自己带出来的,不由得快步赶了过去,可是也就是在这时,他听到了那个医生无奈的话语:“别抬了,他死了!”
那负担架放在了地上,张贤看到了这张还未长成熟的脸,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他为什么要哭呢?是痛吗?或许是为了自己还未体会的人生?或许是为了他将永无相见的家人?还或许……,最终他坚持不住了!哦,兵啊,这就是可怜的兵啊!
“他被敌人的子弹击穿了肺!”那个医生告诉他,为这个年青的兵拉上被单,盖住子他的脸,也盖住了他的眼泪。
“他是怎么被打中的?”王元灵问着抬他的士兵。
“他是被鬼子的狙击手打中的,当时他只是想转个身!那个鬼子太准了,已经打死了我们十多个兄弟!害得我们在壕沟里都头都不敢抬一下。”这个士兵告诉他。
就在这时,张贤听到了一个他熟得不能再熟的声音:“狗娘养的,打得这么准,险些要了老子的命!”
张贤与王元灵顺声看去,就见到了张慕礼正从战地医院里起出来,他的上身赤裸着,左胸处缠满了纱布。但是他还能自由地走路,没有让身边的兵来搀扶。
“营长,你也受伤了?”张贤连忙走过去。
张慕礼也看到了张贤,眼睛不由得一亮。
“呵呵,老张,你也挂彩了!”王元灵也走了过来。
张慕礼苦笑了笑,道:“没事,就差一点。”
“你伤到哪了?”张贤关切地问。
“离心只差一指!”张慕礼笑道:“不过我的命大,哎,只可惜了我的那块怀表,被那个狗日的鬼子打碎了,我只是受了点皮肉伤,取出了几个碎弹片。”
“这些鬼子的枪法好准呀!”王元灵经不住叹道。
“呵呵,对了老王,我想跟你商量一个事,好不好?”张慕礼忽然道。
“什么事?”王元灵问。
“把你的枪王借我用一用,好不?”他说。
“你要借张贤?”王元灵愣住了。
“哦,是这样的!”张慕礼向他做着解释:“我们一营的阵地前面有一个碉堡,那个碉堡锁住了我们的咽喉,如果不炸掉它,谁也过不去,后面堵着我们一个团。团长命令我去炸了它,可是我的人只要一出濠沟,就会被鬼子的狙击手放冷枪,那个狙击手就躲在碉堡边上的一个高地上,枪法太准了,我们根本就绕不过去,从哪个方向去炸碉堡,都会暴露在他的枪下。他已经打死了我们好几个兄弟。你看,我也就是站起身来用望远镜看了看,还没有看清楚,就被他差点打死。”
“你是想让张贤去干掉那个狙击手?”王元灵问。
张慕礼点着头:“鬼子有狙击手,我们有枪王,我想我们的枪王,一定可以把他们的狙击手打掉。”
王元灵沉思着,不知道应不应该答应他。
“营长,你就让我去吧!”张贤有些迫不及待。
“我只是怕师长会怪罪我。”王元灵老实地道:“你也知道的,如今张贤可是师长的贴身警卫。”
“师长不会怪的。”张贤道:“而且我只要一完成任务马上就回来了。”
王元灵想了想,点了点头:“好吧,你去吧,让陈大兴和熊三娃跟你去。”
“是!营长!”张贤向着王元灵敬了一个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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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慕礼带着张贤三人回到三十二团团部时,正遇上副师长胡从俊过来督战,团长杨涛看着张贤,笑着问着张慕礼道:“这就是你请来的救兵?”
“是呀!”张慕礼道:“他是我们师的枪王,只要他把那个打黑枪的鬼子搞掉了,我就可以保证以最快的速度炸掉那个碉堡,攻下长坂坡。”
胡从俊走到张贤的面前,有些担心地问道:“张副连长,你有把握吗?”
“我可以试试!”张贤这样的回答,他从来不会把话说得太满。
胡从俊却摇了摇头,道:“如今这是在战场上,不是让你来试着玩的,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没有试试一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