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谁也没看到师父入土对么?”
我脑子嗡嗡作响:难道师父没有死?可是他的的确确在我怀里死的。
“我总觉得,张扬所会的这些魇术,与咱们所学的灵术太相似了。师父临死前让我们到什么地方?”
月饼的目光在深夜里如同星光一样冷然明朗,指着绵延无尽的十万大山:“就是这里!”
一道霹雳在我心头炸开:对,就是来这里!十万大山!寻找血玉!
幽冥血玉(三)
我终于明白困扰我许久的那段神秘微信的含义了。
“走吧,该出发了!”月饼伸了个懒腰,活动着臂膀,“好的七七八八了,该忙正事了。”
微凉的山风洒下满地树影婆娑,我揉了揉鼻子,艾灸时余留下的艾草香味像柔丝一样滑进鼻腔,顿时神清气爽:月饼说得对,该出发了。
……………………
我和月饼坐上火车的前一天——
师父死后,我和月饼把师父的尸体背回月饼家,我用桃木符结下了“封魂阵”让尸身不腐,给师父换了身平日最喜欢穿的衣服。
此后起码一个月,我们俩每天都是买上几瓶二锅头,整点猪头肉、花生米喝的醺醺大醉,第二天又忍着头疼继续喝的不着四六,往地上一躺就睡。当然,我们每天都会在师父床前摆上他最爱吃的九九鸭和二锅头安静的站一会儿。看着师父栩栩如生的面孔,希望像从前一样,他一边啃着鸭头,一边喝着二锅头:“为师昨天遇到个美女。人间尤物,我见犹怜,他妈的有前有后。哎!相见恨晚啊。我已经给她下了追身虫,就交给你们俩了。”
鼻子会很酸。
“月饼,如果咱们那天早点到,师父会不会死?”我每天都会不停的嘟囔这句话。
月饼总是坐在地上,半靠着沙发,手里拿着酒瓶耷拉在腿上,一言不发,凌乱长发后隐藏的双眼里面混沌着模糊的泪光……
就这样醉生梦死了许久。一天我们喝的昏天暗地,带着满身的酒气睡着了。
“咚……咚……”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我听见挂在墙上的老钟沉重的敲着。我曾经对月饼说过,这口老钟岁月太久,搞不好沾了许多怨气,就像我们上学时那口挂在教学楼大厅正中央的老钟一样(那是另外一个故事,与我们的这段诡异经历有密不可分的关系,有时间会写出来)。
月饼却说这口钟是祖传的,据说有很神秘的作用,至于什么作用,他也不明白。
倒是师父,每次看到这口钟的眼神总是很奇怪,却又不说什么。
一下……两下……三下……
直到……
我浑然惊觉,猛然惊醒,酥酥的麻木感从脚一直蔓延到头皮,继而是冰凉的恐惧。
钟声已经停了,我就这月光,仔细看着那口钟,时针和分针在XII位置整齐的重叠着。
这是拉丁文的数字12,午夜十二点。
我分明听到钟声整整敲了十三下!
“月饼?”我轻声问道。醉倒前月饼斜靠在沙发上睡了,而我抬头看钟,视线看不见月饼。
月饼没有搭腔。
我纳闷不已,月饼平时比我警觉,按理说这种不符合常理的事情他应该比我早察觉才是。我回头看去,却发现月饼不见了!鹅黄色的沙发上残留着这段时间月饼长期靠着留下的印记。
“咣当!”窗户被夜风吹得狠狠撞在墙壁上!我记得月饼说晚上可能下雨,我顺手把窗户关上了,而这时窗户却是打开的。
寒彻骨的冷风把窗帘兜起,淡青色的帘子被风鼓起巨大的圆包,时起时伏……
窗帘上,映着一条长长的人影,随着窗帘的抚动变换着各种奇怪的姿势。透过薄薄的窗帘,我看到窗户上吊着一个人!
缓慢、幽静的吊在那里,随着风慢慢的漂荡。
我完全感觉不到阴气的存在,那吊着的人到底是谁?
一个恐怖的念头浮现出来——
难道是月饼?
忽然,大股森森的阴气从师父的屋内涌出。我惊然回头,看到师父从床上直直的坐了起来,双腿笔直的落下床……
诈尸!
又是一阵狂风,窗帘竟然被吹落,像一张渔网罩住了我!我眼前顿时灰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只顾得慌乱的撕扯着窗帘……
“嗤……”窗帘被我扯出一条缝,我终于看清楚了吊在窗户上的那个人!
“嘿嘿……”我听到身后传来笑声,师父笑了!
笑声中带着无尽的凄凉怨恨……
幽冥血玉(四)
窗户上,吊的正是月饼!不,应该说飘着的那个人是月饼。
月饼悠悠荡荡的飘在窗户外。头微微仰起,双目紧闭,四肢无力的低垂,腰部向身后奇怪的扭曲着,就像是一具飘浮在海水里的尸体,随着夜风微微摆动。
“嗒、嗒……”我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我被突如其来的异变包围,完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我转动着僵硬的脖子,颈椎发出齿轮咬合时“吱吱嘎嘎”的声音。不可置信的恐怖肆无忌惮的闯入我的眼球!
师父缓缓的向我走来!他双腿笔直而僵硬的迈着步子,双手低垂,双肩随着步伐机械的左高右低,右低左高。
他似乎费了很大的力气抬起头,紧闭的双目突然睁开了!里面是一双被暴晒之后灰蒙蒙的死鱼眼睛般的颜色。
“嘿嘿……”他的嘴角裂了裂,我闻到强烈的尸臭,胃部因为惊恐而剧烈的抽搐,忍不住想呕吐。
师父张开嘴,露出森森白牙,舌头干瘪得像一截黒木:“你是南晓楼?”声音干涩沙哑,语调僵直。
“这是赶尸术!”我忽然醒悟:“你是谁!”
“呵!你很奇特。”从屋里走出一个人,我又感到大量的阴气涌出。一团阴测测的雾气包裹着那个人,我根本看不清他的相貌。
“你是谁!”我再次问道,手掌泛起微弱的灵光。一道黑气从那人身上飞出,两个像小狗一样的动物扑到我的手上,大口大口吞噬着灵光。直到把我手上发出的光芒吞噬殆尽,才满意的抬起头,舔了舔嘴巴,我看清了这两个动物的模样。
这两个动物长着兔子身体,婴儿的脸!只是在他们张开的嘴里,竟然还有个奇怪的像兔子一样的脑袋。吞噬光芒的,正是那两个奇怪的脑袋。看到我盯着它们,紧接着又从婴儿喉咙里缩了回去。
“能吃灵光的吼(注释一)只能寄养在婴儿体内。”那个人说话极慢,每个字像是在认真斟酌,“你不用害怕。我是来赶尸的。我是阴差,许久没有和人说话了。”
阴差?
我曾经听师父说过:修炼灵术的,天天与怨魂阴人打交道,身上阴气太重,死后魂魄必会吸引无数厉鬼吞噬,下场之凄惨,不可言表。所以死后一定要用“封魂阵”护住肉身,保魂魄不散,等待阴差来接尸。
世间阴差在修炼灵术的术士死后,不管多远,都会把术士的尸体赶到他希望埋葬的地方。至于阴差的身份,师父也很不清楚。就知道世间阴差不止一个,是一个世代相传的神秘族群。没人知道阴差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只知道术士死后,不论多久,阴差总会不约而至,把尸体赶到埋葬地,就消失不见。
至于阴差如何得知术士生前所希望的埋葬地。是由于当术士为自己寻觅好埋葬地时,会将注入自己灵气的一个小物件藏于那处地方,阴差会寻着灵气把术士的尸体赶去。术士选择的葬尸地,多在山中。而碰巧有山里人挖药打猎捡到那个小物件,又顺手带回家,阴差就会把尸体赶到那人家中。所以也是山村经常出现闹鬼事情的由来。
大多数术士,喜欢选择地处湖南省西北部土家族苗族自治州的大山深处做为葬尸地。皆因此处山灵水秀,又远离尘世。对于术士来说,这里风水极佳的葬尸地数不胜数。否则选了一个待开发的地方,葬了没几年,就被开发成旅游景点,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个地方还有个统称——“湘西”!
神秘而又恐怖的湘西赶尸,就源于此。有些人见到湘西赶尸,自然惊恐不已,口口相传,以讹传讹,就成了赶尸人赶着尸体回故里的传闻。
师父选择的葬尸地,也正是湘西。那是师父带着我和月饼去湘西采药时偶然发现的。
那个地方在一个山腰天然凹陷处,前方后圆,正符合天圆地方。前处左右各有一颗青松,飞沿走势,很是峻挺,正是“双青龙聚气”。后处怪石嶙峋,为“朱雀镇堪”,左侧凸起一块浑圆大石,右侧却白滑如镜,应了“玄武压关”“白虎守舆”之相。
这个地方看似不伦不类,完全不符合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的布置。对常人来说,葬在这里家中必有火劫,生男则阳气太盛而早夭;生女则阴气不守而得火热之病。不过对于常年与阴气打交道的人来说,这里却是能收魂聚魄、抗阴辟邪,最佳安葬的“乱阳之地”。
我看了看师父的尸体,又回头看看漂浮的月饼,虽然心中已经相信,但是想到师父即将安葬,感情上还不好接受。何况月饼还被莫名其妙的定在了空中。
阴差脸上的雾气稍微淡了淡,我模模糊糊看到一张青森森的脸。眼睛细细长长,但是眼珠却极小,几乎没有白色眼仁,眼睛上面没有眼皮和眉毛,甚至没有头发,他的五官没有轮廓,下巴却尖削尖削的,整个脸上全是小小的细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