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卤煮研究生院

作者:耿于天 | 分类:奇幻 | 字数:6.8万字

第19章

书名:卤煮研究生院 作者:耿于天 字数:3.4千字 更新时间:12-13 16:36

当然,现如今生活节奏明显加快的中国人已经不像过去那样有大把的课余时间可以用来挥霍了,但礼尚往来的传统精神仍然在新长征路上一如既往地照亮着征程,比如这个夜晚显然就被那亘古不变的如簧巧舌牢牢地控制着。

本以为回到家之后可以躲得片刻宁静,但枕流很快便发现他彻底地打错了算盘,里屋那藕断丝连的“老旦长谈”一阵紧似一阵不安分地破门而出。男孩儿原本以为是彭奶奶在跟谁煲电话粥,过了半天才从那若隐若现的幽暗宣叙调中判断出原来吴雨也位列其中,近来她回娘家的频率似乎在稳步增加,虽然同在宿舍大院中一箭之遥,但担负着班主任那些鸡毛蒜皮的小吴老师平常并没有更多天伦时光。徐枕流真有些后悔还不如刚才直接约上两个女生去临近的小店里夜宵,虽然韵文也同样火力十足,但至少还能有夕茜这个“二水中分白鹭洲”来聊佐谈兴。

吴家母女二人今天的“闭门磋商”似乎格外重要,不但没有召开新闻发布会,而且与会代表们连例行同记者的见面寒暄也一并免了。留在客厅桌上的三杯两盏都已半凉,说明这次交换意见的工夫恐怕是不短了。徐枕流傍晚从所里赶回来时路上那两套嚼在嘴里乱七八糟、咽下肚去莫明其妙的北京特色煎饼果子早在赫哲族老猎头烧烤狍子肉那会儿就已经报销殆尽了,这会儿的残羹剩饭正好喜闻乐见。其实,彭奶奶原本是江浙一带的大家闺秀,从小自然是没有围着灶台转的遗传基因,嫁给吴教授这个河洛佬儿之后,历经几十年的三灾八难,倒是练就了一手地地道道的中原美食。可奇怪的是,在皇城根儿底下土生土长的吴雨,反而天生口淡,打小就吃不惯这南腔北调的七荤八素,再加上父母常常结伴出外讲学,猴子称霸王的她便从小学那会儿起就以淮阳香鲜为基础另立中央,单吃单过之后更是乐不思蜀,虽然偶尔回来“怀旧”一把,但那不过是社会主义公有制的“有益补充”而已。

“反正你自己得多留心,别大大咧咧的,等真出事儿就晚了,”这里不是诲人不倦的三尺讲台,彭教授循循善诱自己的宝贝女儿时,口气多少显得有些唠叨,尤其是她那死不悔改的下江发音(即江淮官话)与京城词汇相得益彰之后。

吴雨似乎对这“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未雨绸缪并未提起足够警觉,还是彭奶奶那不急不徐的准普通话在喋喋不休地独白着:“要不然,等回头走之前,我跟他谈谈?”

“谈什么呀?”这次换成了小吴老师的细声细语,看来再想不接茬怕是不行了:“有什么可谈的?”当某人在一句话当中两次重复同样的意思时,多半是出于不耐烦,但也可能是底气不足时在给自己壮胆,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里屋的密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当中,这似乎是中国式交流的一种惯例,正如书法中的飞白手法以及水墨画的疏密有致一样,我们都是在“阴”和“阳”、“有”和“无”、“虚”与“实”的亦正亦邪中慢慢懂得了这个世界的真真假假。

七、卡拉

人们常说爱情是个永恒的话题,但究竟能海枯石烂到什么程度,其实谁也不敢妄下结论;但有一点倒是还比较肯定,至少在可预见的未来,咱们都得和它一道“痛并快乐着”。所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是非曲折,无外乎两种原因,或者深奥,或者多变;相对而言,爱情大概属于后者。

现如今的年轻人恐怕很难接受去和可能连面都没有见过的异性厮守终生,即便只是一种假设,就像过去的男男女女无法想象半路夫妻带着各自的亲生骨肉“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更不可能拍成情景喜剧在全国范围内“惑乱人伦”,还一演就是四部。同样,如果这个道理可以成立的话,我们今天的婚姻介绍所在几十年后也许就会归扫黄办统一管理了。

曾几何时,中国人的(当然是大陆上的)一切,都与至少“几代人,十几代人,甚至几十代人”之后才能实现的共产主义理想息息相关,当然,爱情也不能自己偷偷收着,也得拿出来一并冠冕堂皇。很多人可能会条件反射地想到那些逼着文工团小姑娘嫁给师长旅长之类的“经典战例”,咱们共产党人不是清教徒,也有七情六欲,自然难免会有一些工作上的“偏差和失误”,都是过去的事儿了,还提它干什么?

不管这些“鸡毛蒜皮”究竟是凤毛麟角还是司空见惯,至少当时的爱情与革命相生相伴是不争的事实,比如《青春之歌》里的“喜新厌旧”看起来就很气壮山河嘛。反动派不全是老弱病残,朱时茂这浓眉大眼的家伙也有可能叛变革命,连温情脉脉的面纱也懒得置办,你把封资修想得也太单纯了。

追忆当年,现如今仍然风度翩翩的彭咏教授,在五十年代才子云集的北师大校园里可是个众里寻她的焦点人物,江左少女那招牌式的小鸟依人自不必说,再加上书香门第里多少代人沉淀下的恬静气质,总而言之,供她挑选的范围基本上可以说是扒拉脑袋就算一个。可乱云飞渡的结果却是,一贯名不见经传、上下左右怎么数都位居中游的吴泓“同学”却大浪淘沙始见金。究其原因,似乎有些让人哭笑不得,那时候,太积极的叫资产阶级情调,太深沉的算封建主义残余,学养过人属于成名成家思想,政治突出怕有投机革命倾向,这么沧海横流下来,发现还是距离产生美,中庸哲学置之四海而皆准。

事实证明,彭老师果然慧眼,当历次运动把天之骄子报废、改革大潮让滥竽充数现行之后,长短大小正合适的“小吴”便顺理成章地晋升为“吴老”,就像天上难免会有某颗幸运星最接近我们头顶一样,人间的学者之中也总是要诞生个把泰斗的。事实证明,留得青山在,还就真是不怕没柴烧。当然,任何机遇与运气都是以实力为前提,道理很简单,点儿正的也不止你一个,“PK”会在适当时候成为一道必答题。

弗洛伊德认为在每个人产生意识的初期,要经历所谓的“镜像阶段”,在这个时期里,孩子通过对周围成年人的观察(通常是父母),来逐渐确立行为准则与实现自我认识。正如所有没死过的人谁也不能肯定关于地狱、阎罗以及鬼门关的传说究竟真假几何一样(至少从逻辑上来讲是这样,当然,政治宣传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同理,到底咱们在襁褓中是如何学会做人,现在大概也没有人能记得了。所以说,到现在为止,弗爷讲的这套能且只能是一家之言。但那个相反命题的答案却基本可以肯定,也就是,父母往往希望孩子能按照自己的设计蓝图长大成人。

事实上,尽管同样劳碌,而且也得以寿终正寝地混到正高级职称,但彭教授对那唯一一颗掌上明珠的“拔苗助长”却始终没有停止过。本着客观公正的奥林匹克精神来评价,迄今为止,吴雨也基本实现了当初那张图纸上的种种勾画与设想,硕士学历加上语文学科带头人,一个三十来岁的美丽少妇还能奢望些什么呢?

这个世界上有两种爱,分别以得到和失去为最终目的,而父母之爱便是后者的典型代表。当年苏联那个要命的私有化进程之所以惨不忍睹,说到底就是撒手不管的恶果;彭教授肯定没这么冲动,在女儿即将离开自己老巢的时候,早就已经精心地为她选好了“下家”。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项姑爷的平步青云充分证明了老人家的慧眼独具,在八面玲珑中积极上进,这种品质可以等闲古今中外的一切虎穴龙潭。

西谚说:“everydoghashisday(人总有出头之日)”,可这一天等来的倒不见得是好事儿。彭妈妈虽不能说是机关算尽,但也把谋事在人发挥到了极限,可当所有的种种都各就各位之后,大家猛然发现,最后的美中不足却让一切变得晚节不保。

其实,这白璧微瑕对于如今的很多年轻人根本就不是什么遗憾,说白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什么会这样呢?和咱们党指挥的枪没有去武力保卫南中国海权益一样,不是不能,人家不想;更准确些说来,是那“一切以事业为重”的项姑爷不想,自从升任处长之后,这位曾经“很听话”的东床快婿也不再把岳母大人的指示奉若金科玉律了。为了让咱伟大的社会主义事业后继有人,彭老师真是连越俎代庖的心都有了,可要命的是,唯独这个勾当非得由当事人亲自出庭不可,任凭你再高明的隔山打牛,还就是使不上劲。

随着时间的推移,癣疥之疾渐渐转变成了心腹大患,彭教授处心积虑的暗示早就改为了彻底摊牌,正如“恼羞成怒”这个词汇想要告诉我们的,赤膊上阵永远是黔驴技穷的先兆。女人想用孩子来拴住男人,但结果却往往是作茧自缚,前车之鉴当然足以满目疮痍,可到头来还要前仆后继,没办法,和飞蛾扑火一样,都是本性使然。

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事儿也不是吴雨自己能说了算的,其实两人那和谐的小世界早就可以成果斐然,可女人基因中便已经注定的母性,在现如今的社会潮流中早已变得并不那么顺理成章。偏偏这个新版小吴充分继承了父亲那蒲苇韧如丝的性格,从来就不懂得为自己的“我本将心”去“奈何明月”,想等她主动站出来维权,黄花菜都凉三遍了。一边有丈夫的冠冕堂皇,一边有母亲的理所当然,真不知何处是归程。

“导师有没有安排你帮着所里做点儿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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