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伤得真的很重。
他武道高深,禅性佛法,更是深不可测。
到底还是……败了?
浑身衣衫碎裂,有千百道裂痕,血迹斑斑。
车架前,如满张开佛门罡气,金色气墙蔓延百余丈,将四周围观之人尽数护住。
刚才那一次碰撞,飞出的碎石和余劲,都差点要了他们的命。
一力降十会,砸得他头晕眼花,浑身气血翻腾。
两个试练者身影瑟瑟发抖。
谢灵心忽而喃喃念道。
“集圣凡于心……”
“此方真教体,清净在间闻……”
“你是不是傻?这重要吗?重要的是他的对手是相当于肉身六重的武道高手啊!就算给你几十年,你就敢说能干得过吗?”
你要挨揍了!
方圆数百丈,都没有人能站立。
“如满老师,殿下他……”
“当……!”
“我等虽有心为国除贼,可这位殿下能否担起此责,实未可知啊,不如再看看?”
但他此时并没有半点焦急,更没有即将败亡于刀下的恐惧。
无边刹境,尽现于毫端。
如满一怔,旋即低呼佛号:“阿弥陀佛……”
血气四溢,罡劲肆虐。
他听得分明,这位殿下口中在反复诵念着他所传授的金钟罩佛法经文纲要。
堂堂六重高手,竟然被一个五重的蝼蚁打成这样!
“你们……!”
“……”
“如满大师!”
这一触。
道道金光,自其手掌迸射。
只是这一掌,与尸佛匠当初所使,大抵是不一样了……
“噗!”
罡气如狂风、如巨浪,席卷激荡。
“掌心……即佛国!”
良久。
这时,有人连忙提醒道。
却在今日一战,如满传授的金钟罩,化作一线灵机。
“轰——!”
“若有众生能于一念,念诸如来常住不变,譬如秋月无诸云雾,虚空清净日初出时,除破一切幽暗黑冥……”
其胜负另有意义。
十世古今,不离于一念。
也根本抗不住这一道又一道,仿佛能无限迭加的巨力!
一浪又一浪,一浪更比一浪高。
谢灵心这一掌,就是掌上佛国!
更何况,除了这恐怖的巨力,他耳中似听闻阵阵钟声梵音、眼见佛光万道,如置身极乐,无边佛土。
“他在干什么?”
“心为法王,即心成佛,但用此心,众生无差。”
就在这时。
周身皮肤血肉寸寸裂开,炸出一篷篷血花。
谢灵心一路倒飞,连着翻了数十个跟斗,才卸尽余力,半跪落地。
众人都重新向城门方向看去。
一片死寂。
“给我死!!!”
血龙刀罡不断斩落,金钟一次又一次不断破碎凝聚。
金钟再现,一刀即破碎。
皆在这一刻,融汇贯通。
谢灵心此时干脆坐了下来。
“可惜啊,还是打不过……”
“心为法王,即心成佛……”
一众朱紫公卿中,有人叹息。
只有如满若有所思。
谢灵心摊开的手掌,突然翻覆。
不时又转而诵念其他经文。
他一直在研究,始终不得其门入。
半晌,才见有人道:“宋阁老,阉党势大,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田全操周身血气冲天。
百道千道万道!
……
无论武道五重,还是武道六重,其实在他们眼中,都如蝼蚁一般。
“嗯?”
金光万道,尘烟漫天。
一线之差,天地之别!
大云经?
“触目是道,触目皆佛国。”
人们反而看到他笑了。
“佛坐道场,我得王权……”
一个着紫袍、系白玉带的老者沉声道:“殿下虽败,但也足见其胆魄,非传言之不堪,”
只有如满满目惊叹,喃喃自语:“微尘中,各现无边刹海;刹海之中,复有微尘;彼诸微尘内,复有刹海。如是重重,不可穷尽……”
田全操只觉天地倒转,天翻地覆。
他一身所学大半,如来降迹神皇驭天下,如意金光明最胜王神通,金钟罩,山河动……甚至是最初所学的九峰式!
就在这时,田全操终于调处平复。
简直是……天纵之姿!
刀声、钟声,连绵不绝,震耳欲聋。
这样的问题,自然难不倒他。
“净土叩钟,愿此钟声,导归极乐……”
两个武夫的争斗,本不该入他们眼中。
旧力未尽,新力又生,似无穷无尽!
“凭此一条,我等就能向其发难!”
掌心中间,一滩血肉,数片碎衣。
田全操更是惊怒交加。
……
众人都是无语。
刀行如血龙狂舞。
“若有成就具足是三昧者,须弥山王高大坚固、能以口吹令其碎,以四大海水入一毛孔,能以三千大世界安置右掌,断取大地如转轮……”
“阉党以无德无能攻讦,削夺爵位,实是滑天下之大稽!”
武承光等三王,几乎同时在心中长出一口气。
“呼……”
“啊啊啊啊——!”
掌心即佛国……
城门角落。
谢灵心忽然发出一声低笑,令所有人都生出惊疑。
持奇形宝剑的右臂耷拉在侧,连宝剑都难以抬起。
如满双手合十,目视谢灵心。
五重对六重,终究是隔着天堑,不可能胜啊……
“他到底觉醒灵识多久了?怎么会有这么强的肉身修为?”
另一边。
“殿下!”
与此同时,周遭方圆百余丈,都同时有金光射出,一如其手掌。
神恍恍,意摇摇。
“宋阁老且莫动怒,殿下还未败呢!”
如满目中透出几分惊疑。
所有人都在紧紧盯着激战的中心。
血气轰然炸开,人从泥中脱身,飞身而起。
“可惜了……”
“昂——!”
素真花容失色。
“诸公,够了吧?”
如满却只是摇头:“且看,且看……”
数十刀连斩之下,虽有金钟不断凝聚护身。
原来这就是他方才所问之意!
胜负显而易见。
血气激荡,忽闻龙吟高亢。
谢灵心左臂无力垂下。
待平复气血,本将要你死无全尸!
“圣人封敕之爵位,岂容一阉人削夺?”
“如何是佛国?”
眼中唯见巨大的金色巨掌,通透无暇如金琉璃,绽放无量金光,自头顶缓缓覆压而下。
他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灿烂。
崔承林想要求他出手。
谢灵心声中透出笑意:“多谢大师,我悟了……”
他虽然看着没什么事,但是刚才那一剑,可谓是生平所受最可怕的一剑。
融合的契机,竟然就是当初那尸佛匠昙花一现的掌上佛国!
“呵……”
这罡气……
幸好他们看热闹时就存了个心眼,躲得远,又是在城门洞墙根下,有城墙隔挡。
闻言只是摇头。
“轰!”
口角溢血,颇显狼狈。
但这两个武夫,一个是有着李、武两氏血脉的景王,一个是代表着王守澄等阉党之人。
“死!死!死死死死!”
谢灵心依然被震得耳鼻口角,七窍流血。
“在此之前,该当为景王殿下光复清名!”
他终于把当初心心念念的掌上佛国学到手了!
虽然人人都觉得理所应当,但此时竟无几人生出高兴的念头,无论是敌是友,几乎都有一丝惋惜的情绪。
上阳宫。
“呼……”
刹那间又再次凝聚。
毫无花巧,却有如山巨力。
……
宋申锡怒容难掩,扫过众人,将神情一一收入眼底。
“如来降迹,佛法无边!”
“他在念叨什么?”
田全操半截腿都陷入了坚硬的泥土中。
“如满大师,我有一问……如何是佛国?”
终于……胜了……
什么时候了?
他知道,对方已经是强弩之末,根本不可能再抗多久。
触目惊心。
一声如雷巨响,仿佛自人心中炸起。
“故弄玄虚!”
谢灵心虚弱的声音忽然传出。
“不过,他到底在念叨啥?”
却又在瞬间蒸发为血雾。
正如如满所想。
尘烟散去。
还是败了?
五重和六重的差距真的太大太大了。
如海潮巨浪。
一波未平又生一波。
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一个重伤,废了右臂。
田全操口中不断吼叫,刀光不断斩出。
这不是失传了吗?
虽然原地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凹坑,径有数丈,下陷数尺。
谢灵心身前十数丈处,一个巨大的手掌印,大及十数丈方圆,深入地中尺余。
他虽是六重,实力远胜谢灵心。
两人看着远处半跪着的谢灵心,头低垂,嘴唇却在不断地动着,似乎在念叨什么。
“当当当当!”
佛经中,佛陀示现掌中托举三万二千狮子子座。
“触目是道,触目佛国……?”
隔得太远,他们也只是恢复了一些心灵修为,听得模模糊糊。
众公卿纷纷相视,无人应和。
一个只是吐了点血,稍显狼狈,却分毫无损。
“集圣凡于心,入三昧道场……”
即便他有最胜王剑神通的十倍增幅,也仍然不能跨越这道天堑。
田全操竟被这被这狂猛无俦的罡气吹得身形不稳,刀势迟滞。
南衙。
简直是耻辱!
点破了其中关键。
而那田全操,仍站立原地。
倒飞而出的人影,竟然是那位跌碎了无数人眼球的景王李瑞。
白居易有些担忧道。
田全操紧紧盯着那个似乎即将弹尽粮绝的对手。
你悟什么了就悟了?
仿佛被人砍了千百刀。
但是,今日的李瑞,这个蝼蚁,着实是让他们心中生起了忌惮的念头。
见他战败,竟在不自觉地长舒了一口气。
禅武合一!
谢灵心耷拉着右臂,左臂伸出,手掌摊开。
一个五重逆战六重的战场,竟然几如陨星坠落一般恐怖。
尘烟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