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怎么了！”
“奶娘！”
一声惨烈的尖叫之后，又悲又惧又自责的宋娘子，终于吓晕了过去。
代昭帝……
同时两个碗掉到地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满脸米渣子的薛太妃僵硬地叫了起来：“你的风度呢！”
第7章 有事？没事？
“我听到仙人说，我是冷宫里出生的唯一一个……”
“怎么会呢，您从小就自己吃饭，还能吃……”
下一任的皇帝。
六岁不到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霎时间，满室皆静。
薛太妃定定地向刘凌看去，吐出这句让刘凌浑身一震的话来。
刘凌早晨随便吃了点就到绿卿阁来，摔一跤流了血加一天没吃，早已经饿坏了，米粥一入口，忍不住就一口接一口的吃。
“哼！”
“奶娘，我又见到仙人了。就是因为我见到了仙人，所以才吓得跌倒。”
宋娘子哪里顾得上薛太妃想什么，视刘凌为亲生的她，当知道刘凌在薛太妃的绿卿阁摔破了头时，就已经恨不得自己没有送刘凌来读书了。
景帝刘玄早早被立为储君，算是平稳过渡；成年登基的恵帝没到四十就死了，没什么大的功绩；平帝就更不用说，当初许多满心厌恶的大臣甚至希望给他定谥号为“荒”，但因为现在这任皇帝毕竟是先帝的儿子，他不愿意，其他大臣也不想弄的君臣关系太僵，才勉强定了个不好不坏的“平”字。
哐当！
“咳咳，咳咳咳……”刘凌把鼻腔里的饭渣和喷出来的残沫擦掉，连忙解释：“咳咳，不是太妃，是我自己……自己走神了……”
提出问题的薛太妃错愕地愣在原地，有些地茫然地看着这个一向乖巧的孩子。
所以刘凌一说“我能成帝”，薛太妃才立刻夸奖刘凌“没丢了□□的脸”，而不是“没丢了陛下的脸”。
还是虫？
“我不过是打个比方。”
“我能成帝！”
“奶娘，你这样不好。”刘凌看着用袖子替他擦着口鼻的宋娘子，满脸忧心地说道：“薛太妃是我的长辈，对我很爱护……”
‘他是下一任的皇帝，代昭帝。’
即使刘志晚年信道修仙，但那也是私节有亏，在国家大事上从没有糊涂过。
“你要觉得破，可以不必进来啊！”
“我苦命的殿下啊！”
软糯清香的碧梗米粥入了喉，熨烫着他五脏庙的同时，也让他的脑子渐渐从一片浑噩中清醒过来。
“是龙是凤，天已注定。”
以现在的局面，莫说宋娘子晕了过去，就算是宋娘子死在地上，这几位太妃恐怕也不会动一动眼角。
“只要您没事，过后我去负荆请罪，任打任骂！”宋娘子摸了摸刘凌重重包扎的额头。“您怎么会摔倒呢？您从小行事就稳，从来没摔成这样过，您不知道，我听到您受伤，差点就晕过去了！”
刘凌下意识的“纠正”着薛太妃的这一错误。
仙人……
内急也不至于急成这样啊！你差点把你奶娘吓得投湖你知道吗！”
王姬略显刻薄的声音从门前传来。
“你就不怕这好孩子，给她养成个懦弱性子？”
“但是这样的话，你只能烂在心里，不可以在外面乱说。
冷宫里出生的皇子……
她就知道，这群都没养过孩子的尊贵人怎么可能照顾的好孩子！
张太妃性格单纯，王姬只是嘴巴刻薄，其实还没有到“有城府”的地步，练气功夫最强的薛太妃从最初的震惊中安定下来后，只是挑了挑眉，带些嘉许地赞叹道：
“呜呜呜呜，殿下！您果然是脑子坏掉啊！！！”
“给他吃，给他喝，教他认字，自己走个路摔一跤，还要怪薛姐姐地方破？”
那一瞬间，薛太妃的形象似乎和瑶姬仙人重叠在了一起。他恍恍惚惚地看着对方凝视着自己，问出一句话来。
上一次说这句话的人，正是在代州起义军而推翻前朝的刘志。
在很多大臣和冷宫太妃们的眼里，除了还算有为的景帝，其他子孙里就没有哪一位，能如□□刘志那般雄才大略，让人折服。
“好气魄！没丢了□□的脸。”
光怪陆离的各种景象纷纷叠叠地钻入刘凌的脑中，来自“仙人”的预示像是一下子冲了出来，让刘凌挺直脊背，清脆的童音脱口而出：
薛太妃将汤勺往他嘴里一塞，哼了一声：“快点喝吧，你要摔死在我门前，袁妖精就更有理由把我们这些费钱粮的赶到观里去了。”
你是龙？
……
薛太妃他们，统统都是“平帝”刘甘的妻妾。
听到宋娘子提起这个，刘凌的小脸上露出晦暗难测的表情，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疼痛的触感从伤处传来，提醒着他晕倒前看到的、听到的一切不是梦。因为做梦的时候是不会痛的，而他现在和那时候的痛楚是一样的……
都干了。
宋娘子一听到“仙人”云云，那根紧绷的神经就像是一下子断了似的，让她扑倒在刘凌的床脚下，大哭特哭了起来。
“刘，凌！”
她们都曾经是家中受到良好教育的嫡女，是被精挑细选嫁入东宫为太子妃嫔的高门贵女，在历经“良人一夜变禽兽”、“宫变”等诸多大事之后，自觉已是“圈外人”的她们，很少有什么事能让她们满心震惊。
无论是哪一种，这背后的真相都值得让人深思。
宋娘子哪里顾得喝汤了，丢下碗就扑到床前。
“怎么喝个粥还能呛到！”
冷宫里住着的女人全都是怪脾气，有的忽冷忽热，有的上一刻还温柔慈爱，下一刻就恨不得掐死别人，薛太妃虽然正常，又出身尊贵，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天阴下雨打孩子？
“都是这破地方不好，把好生生的孩子变成这样了！呜呜呜呜呜！”
从开国皇帝刘志到如今刘凌，已经历经六代。
从高祖刘志往下数，便是景帝刘玄，恵帝刘权，平帝刘甘，以及现任陛下，还没死当然就没谥号的刘未。
震天的咳嗽声突然响起，从鼻腔里喷出的碧梗米喷了面前的薛太妃一脸！
刘凌从不瞒宋娘子什么事，他压低声音小声的解释。
听到王姬的训斥，刘凌顿觉心中一慌，抬眼再看，原来是听到哭声的王姬和其他几位太妃站在内室门口，担心地想要进来探看他，结果人还没有进来，就先听到宋娘子的埋怨了。
“嗤，不想在冷宫养孩子，你就去袁妖精面前哭，在绿卿阁哭是怎么回事？”王姬用胳膊戳了戳薛芳。
“我说的是这个冷宫，这冷宫不是养孩子的地方……”
薛太妃居然夸奖刘凌，更是跌破了王姬和张太妃的眼珠子，以为薛太妃在冷宫里把“谨慎”都待没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宋娘子虽是奶娘，其实也不过二十多岁，这些太妃在宫中历经两朝，哪怕出身最低的王姬也不是因罪入宫的她能够妄议的，哭声立刻低了下去。
张太妃不敢置信地捂住口，眼珠子瞪得浑圆；哪怕最口无遮拦的王姬也被吓得呆若木鸡。
刘志庙号是高祖，但很多人都习惯用他的谥号“□□”来称呼，刘凌一吃惊就直呼“太爷爷”，其实并不对，按辈分，刘志已经是他爷爷的爷爷，这只不过是个惯性称呼罢了。
心头如遭雷击的刘凌，呆愣地看着薛太妃。
薛太妃这样的人物怎么不知道宋娘子在想什么？在冷宫里也不必担心什么维护形象的事情，薛太妃当场就甩了宋娘子一个脸色，抽身就走。
他从来不语出惊人的。
如果这是这个孩子内心的愿望，那只能说，这世上天生就有先知先觉的“野心家”；如果这是这个孩子从别处听来的，那就说明还有人暗中注意着这个孩子，静静等候着他一飞冲天的时候。
“咳咳，咳咳咳咳……”
当初的欣喜若狂，在听闻刘凌出事后，全都变成了自责和痛苦，哪怕薛太妃表现的再“温柔”，宋娘子心里还是七上八下没底。
“三殿下，你觉得你是龙，还是虫？”
连喂个粥都能把人差点呛死！
……
嗬！
……
“可是……我们宫里没有湖啊……”
和这样的庸人争执，有损她的“气度”！
哐当！
好在薛太妃只是夸了一句，立刻就跟着告诫他：
下一任的皇帝。
难道是天生“内秀”，不鸣则已，一鸣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