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若水问：“怎么啦？”
“他死的可真是时候呀。”
曾真说话声音太高，坐在徐艺旁边的张仲平不可能没听到。徐艺用余光瞥了他一眼，只见他扭头望着一闪而过的街道，沉默得像一尊石像。
唐雯到底没有坚持下去，她的嘴唇不停的歙动着，很快便泪流满面。她突然把手里的几页讲稿抛向空中，伏在讲台上痛哭起来。
徐艺看着反光镜，问：“那怎么办？”
不知道过了多久，唐雯渐渐地平息下来。她隐忍着叹了一口气，擦干脸上的泪痕，收拾好电脑，离开教室。
张仲平点点头，吩咐小叶，别让任何人来打扰他。
“警方定案了吗？”
可两个黑衣人才不会跟他纠缠哩，一听声音不是左达，又转身朝楼顶上奔去。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扑向窗口，朝外一看，左达已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唐雯看了看手表，发现上课的时间已经过了，她环顾四周，走向坐在最后一排的两名学生。那俩孩子埋着头在那儿窃窃私语，正陶醉在二人世界之中，见唐雯朝他们走来，不禁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望着她。
直到走进公司自己的办公室，张仲平脸上的表情才慢慢松弛下来。秘书小叶及时地给他泡好了茶，悄声提醒他，今天是您太太的生日。
余秘书离开办公室，颜若水的目光转移到电视上，并用遥控器把音量调大了。
“很急吗？”颜若水随口问道，并无多话。
张仲平夺过旅行包，推开徐艺，转身就要上楼。
女同学怯怯地回答：“应该知道吧。”
徐艺拉着张仲平往下跑，气喘吁吁地说：“回去我再和你解释，好像有人在追我。”
“跳楼自杀。”
“是吗？那更要看左达是怎么死的了？”
正在这时，曾真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她看了徐艺一眼，对张仲平说：“我已经报警了。”又转向徐艺，问：“这是怎么回事？”
张仲平说：“我说什么来着？她就要缠上我们了。”
余秘书答道：“哦，没什么，谢谢颜总。”
曾真没想到徐艺他们会这样，脸上掠过诧异的表情，继而变得愤怒。她掏出手机给徐艺打电话：“徐艺你怎么回事？你什么你？你听着，除非你和你姨父接受我的采访，否则，你们会后悔认识我的。”她未等徐艺答话，“啪”地一下把手机挂了。
“给我！”
颜若水的办公室很宽大，套间，外面是一个小型会议室，里面才是他的办公室。此刻，他正在上网，看财经方面的一些文章。他的大班台前面是一组真皮沙发，墙上挂着液晶彩电，此刻正开着，只是音量开得很小。
是的，她从来没有这么委屈过。作为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她既没有为金钱发愁过，也没有为感情困惑过。一个和睦的家庭，一个爱自己的老公，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她的生活真的像铺满鲜花一样幸福。没想到打击来得如此猝不及防，而且竟然源自于一个女性知识分子对事业的追求。是社会进步太快了自己未能与时俱进吗？还是这个社会进步得太快以至于偏离了正常的轨道？但不管怎么样，你讲的课无人问津，是足以把唐雯这样一个以解惑答疑为职业的中年女性摧毁得伤心流泪的。
下楼比上楼快多了，也就几分钟的功夫，徐艺已经冲到了大楼的裙楼上，却见张仲平在往上爬。
徐艺尴尬地僵在那儿，过了好久，这才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他把那个旅行包扔到桌子底下，拿脚踹了好几下。
在城市另一端的某黄金地带，有一座气派非凡的写字楼，香水河投资担保公司就在写字楼的最高几层。
徐艺一脚油门，车在曾真靠近的一瞬间离去。
颜若水不经意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你是说，你开始担心的意外真的出现了？”
徐艺刚要回答，只见一个黑影从窗口外一闪，接着是“卟”的一声巨响。
这真是太荒唐了。自己竟会对着空空的教室上课，我是不是疯了？
与此同时，刚做完笔录的张仲平和徐艺从警局的大门口走了出来。
“你……你真是混蛋之极，快把钱给我，现在上去，或许还来得及。”
张仲平说：“你真应该想点别的。第一，生命比什么都重要，这是人性的基本常识和道德底线；第二，左达一死，我们到手的拍卖推荐函很可能变成一张废纸；第三，你同学曾真是记者，如果她纠缠不放，很可能让我们陷入更加被动的局面。”
徐艺委屈地说：“可是……可是……是左达逼着我赌的。”
“在公司，我会按照原来的计划，下午去您那儿。”
“嗯……”张仲平犹豫了一下，马上表示，“行！我马上过来。”
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放曾真报道的时事新闻：这里是《都市时间》，今天上午十点左右，有一名男子从胜利大厦坠楼身亡。本台记者已经了解到，死者正是胜利大厦的开发商，宏达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董事长左达，目前还不清楚他为什么会跳楼身亡，警方已经介入调查，我们将对这一事件进行追踪报道。
唐雯点点头，沮丧地转身走向讲台，可当她再次回头的时候，刚才两位学生也不见了。她不禁有些发呆，半分钟以后，她似乎已经努力地控制住了情绪，竟开始对着空空的教室上起课来。
余秘书侧身看电视，颜若水很快看完文件并签了字，抬头递给余秘书，余秘书注意力在电视上，突然现出惊异的表情。
张仲平见到徐艺劈头臼：“怎么回事？要债的已经上去了，左达没钱怎么办？你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张仲平挣脱徐艺，停下来追问道：“左达为什么要自杀？你为什么不拦着他？这钱又是怎么回事？你快说！”
男同学摇摇头。
“澳门赌场的人过来追债，左达因为无力偿还高额赌债而跳楼自杀。”
“你现在在哪儿？”
“来不及了。”
唐雯是江南大学人文学院的哲学副教授，当她来到视频教室的时候，心情有点忐忑。她抬眼看去，偌大的教室里，只有最后一排坐着一男一女两个情侣似的学生。她竭力压抑着不是很好的预感，开始调试电脑，立即，大屏幕上出现了她今天要讲的课题：社会转型时期的道德重建与价值回归。
唐雯问：“同学们不知道今天有我的课吗？”
颜若水放下电话看看表，镇定了一下，若有所思。
余秘书点点头。
第二章 （一）
张仲平在电话里说：“颜总，您好，有件事……得向您汇报……”
张仲平说：“你还愣着干嘛？开车啊，难道还等着让她来采访你？”
余秘书拿着文件夹轻轻敲门进来，请颜若水在一份文件上签字。
“是是是，好在……东西……左达的拍卖推荐函，我已经拿到了。”
颜若水让她就在那儿等等，埋下头来看文件。
张仲平突然发起火来，“徐艺，你……你混蛋！钱和命哪个更重要？”
“应该就是这么一回事。澳门赌场追债的人已经抓住了，只是……什么时候公布还不知道。”
打完电话的张仲平走出办公室，此时，他脸上的表情已像往日一样淡定，他走进徐艺办公室，徐艺早已站起来，看着他。
“嗯，出了这样的意外，我建议你还是早点过来，你说呢？”
小叶刚走，徐艺拎着装有五十万的旅行包就要进来，张仲平视而不见，狠狠地把门摔上了。那摔门的声音实在太响，惹得公司的其他人纷纷抬头，把目光投向吃了闭门羹的徐艺。
张仲平突然停住了，徐艺顺着张仲平的视线望去，见曾真正好从公安局里面出来，朝这边望着，很快朝他们的车子走了过来。
他随着张仲平匆匆地上车。待车门关上，徐艺也终于鼓起了勇气，他急切地说：“姨父，我当时只想帮着公司省下那笔钱，我没想别的。”
“嗯。说吧，左达是怎么死的？”
颜若水关上电视，想了想，伸手刚要去拿大班台上的座机话筒，电话响了，来电话的正是他要找的张仲平。
唐雯说道：“同学们，上午好，我们今天要讲的题目是：社会转型时期的道德重建与价值回归。”
“您已经看了新闻了？”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徐艺说：“我跟左达赌了一把，这钱是我赢回来的，你相信我，我这可是为了公司的利益，姨父，五十万啊！”
徐艺几次想对张仲平说什么，见他铁青着脸，终于没敢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