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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逆青春

作者:金三叔 | 分类:都市 | 字数:3.4万字

第10章

书名:叛逆青春 作者:金三叔 字数:3.4千字 更新时间:12-13 19:28

野夫把这帮走狗训教得服服帖帖,忠心耿耿,无疑是他的高明。

因为去得早,我挑到了一个理想的座位,静子嫌它离舞池太近,太吵,太显眼,想换一个僻静一些的位置,被我拒绝了。我想,今晚我就要显眼得让谁都看得见。静子不理解,但这不影响她听我的。有时候我觉得静子真是个好女人。

和往常一样,舞会总是弥漫着强烈的世俗气,女人个个脂颜粉面,矫揉造作,妖里妖气,男人一个比一个慷慨大方,能说会道,像煞绅士。在一曲曲音乐声中,我将舞池里所有脂面粉脸一一窥视,一张放大的苹果脸引起了我注意,因为她几次旋转着看我,目光亲切温暖。我几次想象她向我走来,坐在我对面椅子上和我秘密攀谈。后来,我发现她目光一下子变得淫荡,虽然就那么一下,那么一瞬间,但已叫我恶心透顶,好像吃苹果一口咬出了一条绵绵蛆虫。上帝知道,我需要的不是艳遇。是,那可能是个妓女,在这个舞场上,这样的女人好似饭桌上的苍蝇一样,稍不注意就会停落在你的碗沿上。

舞会中途休场时,我去厕所方便,回来时我发现自己的座位上坐着一位姑娘,很年轻,很出众,穿一套白色的长裙,在霓虹灯下,耀眼得令人炫目。她正跟静子交谈着,我走过去,她抬头看我一眼,掉头问静子:

“这是您先生?”声音有点嗲。

“你误会了,我们只是朋友。”静子脸一红,羞恼地说。

“哦,”她笑道,“对不起,我乱点鸳鸯了。”说着,站起来,让我坐,也许还说了一句客套话。

我说:“没关系,我在抽烟,想站一会,你坐。”

她又坐下去,对我微笑道:“如果我没弄错的话,咱们应该是同事,虽然我没穿军装。”

我问:“你是哪个部门的?”

她答:“保安局,电讯处。您呢?”

我说:“机要处。”

她倏地站起来,激动地说:“你是金处长吧,幸会!幸会!我姓林,双木‘林’,林婴婴,‘婴’是婴儿的‘婴’。”说着伸出手来。出于礼貌,我轻轻碰了一下她那纤细凉滑的手指,算作是握手。同样是出于礼节,我把静子介绍给她,又惹得她好一阵激动。

再次坐下来后,她发现静子的手表很好,要求欣赏一下。她得了表,一边欣赏着一边夸奖道:“我一直以为朋友送我的这块表是全南京最名贵的,没想到您这块表好像也很好嘛!”恶俗透顶!我和静子受不了这样的做派,没接她的腔。她还是热情有余,还把自己的表摘下来给静子看。静子懒懒地看着,已经有点看得出的不耐烦。

这时,我好奇的目光透过烟雾向她瞥去,开始我觉得她生得简单,只能说有一张漂亮的脸蛋罢了。我对漂亮的女人向来不太有好感,也许是出于一种妒嫉心理,也许是由于经验的教唆。我相信,漂亮在女人身上,就像武器在男人手里,总有一天会被他们罪恶地使用。

但是很快,我发现,这个人的脸上同样有一种梦幻的气息,漂亮仅仅是停留在她表面的浮光,非但不深刻,也许还是错误的。有那么一会儿,我看到了她的眼睛,就像看见了风一样的看到了她的目光,同时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大片宁静得几乎是抽象的草原——不可思议!于是,我贪婪地窥视着她,希望领会她外表的真正含义。

不久,我似乎又有新的发现,我觉得眼前的女人——这个女人——漂亮女人——不像我开初看到的那么简单无趣,她是神秘的,复杂的,要看透她几乎需要对她的面部进行分割地看。在她脸上,有两样东西十分醒目:一双眼睛和一对酒涡。当你重视她下半张脸时,那对甜蜜而快活的酒涡会使你看到一张漂亮的脸蛋,亲切、可爱代表了她,她成了一个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漂亮姑娘,外表热烈,内心简单,也许稍有钱财和权力的男人都能得到她的爱和欢。然而,当你目光渐渐上移,凝视她的双眸,久久地凝视,你会惊异地发现,一种智慧——成年人的智慧——正在她脸上稍稍地增长,冷静、深邃成了她的全部,无聊的男人将为此懊丧,因为他们害怕智慧的考验。

从这张脸孔上,我清醒地看到了两个有明显差距的世界:一个带着戏谑和放纵表达着她的情感,另一个却在压抑和孤独地呻吟,压抑和孤寂使她变得敏感,多疑,留下了忧郁、感伤的印记。当我把这两个世界融会贯通,我就觉得她神情之中流露出来的是一种高雅的风流,一种凝重的娇态,不是初发的娇态。这时候,我几乎渴望她掉头来向我打听她老乡,因为我已承认她是特殊的。

我希望她就是“莫愁湖”!

突然,她装得像刚记起什么来似的,转过身来问我:“上校,我想问一下,你们机要处是不是有个桂林人,姓秦,他可是我的老乡呢。”天哪,果然如此!我极力掩饰住内心的狂喜,平淡地告诉她,是有个姓秦的人,叫秦时光,是我的副处长。他当时也在舞会上。

又一曲响起时,我注意到姓秦的犹如一只饥饿的苍蝇,始终回绕在莫愁湖身边,脸上堆满夸张的肉麻的微笑。我可以想象,她刚才一定是在他身旁故意露出一两句混浊的桂林话,他便像发现新大陆似的,迫不及待地迎上去。这个从桂林乡下出来的穷小子,一个臭皮匠的儿子,我深悉他虚荣又贪婪的本性,有人恶毒地攻击他,说他眯起的双眼——他有一双贼亮的鼠眼——从来只为上司和女人发光。我想,这种评价除了有点夸张之外,更多的是贴切。他确实是这样的人,不可怕,但可恶。我不知他是怎么讨得俞副局长的喜欢并且一再受到关怀,以致局长都奈何不了他。我知道,卢局长瞧不起他,多次想赶走他,可每一次俞副局长总是巧妙地把他留下来。在我们处里,包括在其他处室,他虚伪又媚俗的为人已使人讨厌,然而他自己并不讨厌。一个没有多少真本事的穷小子,能够在一群魔鬼中偷生,凭靠的就是“虚伪和媚俗”这两根拐杖。

后来,我故意和他打招呼,把他喊过来。我知道,这样他一定会炫耀地把莫愁湖带过来介绍给我,同时也一定会讨好地请静子跳舞。然后,我将毫不犹豫地牵起莫愁湖的手,与她一道旋入幽暗的舞池。

果然,秦时光带着莫愁湖过来了……一切都像我想象的一样,分手时,我的右手已从莫愁湖潮湿的左手里接回一张纸条,我把这只庄严的手伸进口袋,掏出来一块擦嘴的手帕,一举一动都是人皆有之的,但却贯穿了深刻的内容。

我们的配合一开始就显得惊人的默契!

那天晚上天上有一轮银制的明月——我怎么记得这么清楚?月光像水一样铺张在大街上,房屋的墙沿上,城市显得格外宽敞。回到家里,走进书房,我发现,月光早在这里静静恭候我,我的出现使它微微颤动了一下,好像它真是水做的。但即使是水,我也没感到凉意,我只觉得宁静,而且这种宁静几乎是完整的,我甚至都不愿打破它,就在月光下细阅了莫愁湖给我的纸条:

请查清该死者的住址和作息时间,并安排我与鸡鸣寺见面,尽快!莫愁湖。

看完,我立即习惯地掏出火柴,点燃纸条。

纸条燃烧的火光一会儿就熄灭了,可我心里的火焰却一直没有熄。

3

次日一早,日光初升,我已经出门,走在人影稀少的大街上。

我来到书店的时候,刘小颖刚刚开门,正欲泼水扫地。“哟,金处长哪!是什么风吹得您这么一大早就大驾光临我们小店啊。”刘小颖一边这样说,一边朝我迎上来。我看了看四周,没什么动静,懒得找说法进屋去,直接在街沿上低声说:“客人来了,她想尽快去向鸡鸣寺报个到,你汇报一下吧。”刘小颖说:“好的,我呆会就过去,你中午来听回音好了。”

中午,我又去书店。令我意外的是,见面地点不是在诊所,而是虎踞胡同,第三问红瓦房。这地方我不认识,而且听上去怪怪的,我想革老是不是又发展什么新人了。其实不是的,革老的意思是,第一次见面,还是谨慎点好。

这是一个难得的大晴天,傍晚时分,我叫一辆黄包车,在南京的大街小巷里穿行。终于,车子在一个胡同口停下,车夫说:“先生,到虎踞胡同了。”我下车,往深处张望了一下,问:“没弄错吧,这真是虎踞胡同?”车夫说:“没错,您瞧那石老虎,张牙舞爪的,全南京可就这么一只。”我看也是,便付了钱埋头往里面走。胡同并不长,很快到了尽头,并没有找见什么“第三间红瓦房”。纳闷之际,我突然看见了红色的晚霞,顺着霞光看,落日的光辉照在瓦房上,将一排房顶映得红彤彤的,煞是好看。我数了数,朝前走过去,在第三间屋子那里停下脚,发现门口有块纸牌,赫然写着:莫愁湖租船。

屋子里空无一人,我寻思着,踩着石阶下到湖边,看到夕阳里的芦苇闪烁着金光,有艘船正从芦苇丛中游出,桨橹一刺水面,涟漪散开,那只船朝我这边昂着头冲来。我正疑惑着,看见船头立着一个一身渔民家打扮的女子。细看,竟是革灵,在对着我笑。不一会,船头向我靠过来,我纵身一跃,便上去了。革老此时正独自坐在船舱里,对我伸了个头,笑着说:“天公作美啊,我还怕老天突然换张阴雨的脸,麻烦可就大了。”我坐下后问:“为什么要到这儿来?好远啊。”革老说:“我的诊所倒近,不合适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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