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方便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在羽田碰头?”
“几点都无所谓。”
回想起来,和叶子之间的关系,可能是发泄这种焦虑的一种方式。
修平说话的口吻连他自己都觉得十分不自然。
修平本想抚摸叶子柔软的肌肤,再休息一会儿。
“哪时刻到羽田?”
修平轻轻地把背向着自己的叶子的背部和腰部紧贴着自己的身体,双手轻触她柔软的乳房,眼睛却没有睁开。
妻子的第二波攻击似乎算准了最佳时机。
如果可能的话,修平希望在浴室里接到妻子的电话,如此一来,就不必担心谈话内容被叶子听到,他大可自由地畅所欲言。
“我打算在事情办完之后,搭今天下午的飞机回家。”
然而,却不是工作或人际关系上发生了问题。他在医学会议上发表的论文,获得颇高的评价,同时,他在医院里颇得病人们的人缘。五、六月间,几乎各科的病患都显著减少,唯独修平的整形外科有增无减,从表面上来看他算得上是一帆风顺。
“你突然……”
尽管如此,他心底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郁闷,时常令他产生想大叫或猛挥几拳的冲动。
从窗口望去,太阳已高挂在群山山头上。修平从床上爬起来,坐在窗边的椅子上,随手点了一根烟。
倘若芳子真的对修平不忠,修平就不必再对自己和叶子的关系感到愧疚万分。
也就是说,他是在非常笃定的状况下开始有外遇,如今,这份笃定已变得十分靠不住了。
突然间,修平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回头一看,叶子似乎已经醒了。
修平真正担心的是,妻子的声音有没有被叶子听到。
“今天几点回东京?”
“没有……”
“我输了……”
如果和妻子在羽田碰面,自己和叶子在一起的事势必会穿梆。修平默不作声,妻子随即追问。
“那么我待会儿再打电话给你好了,到时候可要决定坐几点的飞机哦!”
在相信妻子忠于自己那段时期,修平每次和叶子幽会之后,内心里都会产生一种“心虚”的感觉,现在这种歉疚可能已是多余的了。
事实上,修平原本处于绝对优势的立场。昨天晚上他还在想,今天回到东京他势必要彻底盘问妻子的行踪,岂料一夜之隔,攻守易位,修平已然毫无招架之力。
“在羽田?”
如果因此而乱了方寸,必定会成为社会的笑柄。修平才不希望出这种洋相,故而将伤痛深藏于内心深处,焦虑的情绪才随之与日俱增。
虽然无法百分之百地确定,但他总觉得妻子已红杏出墙,尽管他一再告诉自己这是不可能的,但是这几个月来,这种疑惑始终无法根除。
其实,修平真的还没有决定搭几点的飞机。会议已经在昨天结束,而且现在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应该随时都有空位。再说,叶子似乎并不急着回去,所以修平打算参观支笏湖之后,再搭晚一点的班机回东京。
“现在八点。”
“喂……”
听到那口齿清晰的声音,修平才发觉对方居然是妻子。
到底几点了?修平想看一下床柜旁的时钟,遂把身体往上挪,此时,妻子说道:
本以为时候还早,但一看时钟,却已经八点半了。如果在家的话修平早已起床,妻子却一个劲地说:“对不起,这么早把你吵醒了。”不是在挖苦人吗?
特地跑来北海道玩,谁知道竟然提不起一点兴致。
“你是不是今天就回来?”
“吓了一跳吧?”
“干嘛那么快就把衣服穿上了?”
“你没有问弘美吗?我突然有急事,来大阪办。”
修平本身却不肯承认此刻他内心的焦虑是因妻子而起。否则,不就等于承认自己已被妻子的红杏出墙击倒了吗?他一直认为芳子没有理由红杏出墙,而且也不可能找到适当的对象,所以事到如今,他极不愿意看到自己因妻子的不忠而紧张失措。
电话随即被挂断。修平握着发出“嘟嘟”声的听筒,叹了一口气。
修平点点头为自己加油,叶子刚好从浴室走出来。她已经穿好外出服,脸上也化着淡妆。
修平喝了一口桌上的冷饮,顺势躺在双人床上。
“回来的时间决定好了吗?”
“弘美一个人在家,我想带她到羽田的餐厅吃晚饭,算是对她的补偿。”
叶子就在旁边,回答必须愈简短愈好。
“你现在是不是不方便说话?”
她平常一副淡然又明理的态度,或许内心里仍不可避免存在着女人惯有的嫉妒。
修平一时搞不清楚对方是谁,愣了一下,对方立刻又问道:
这次,之所以把叶子带到札幌游玩,或许是修平有意藉着此行达成平衡焦虑的作用。就在这么漫无边际地思索的当儿,叶子已穿着她自己带来的睡衣,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就这样感受着叶子散发的温暖,修平不久后又睡着了。
“喂……”
究其原因,最近妻子的行为正是因素之一。
“还没去买。”
“我看你好像很忙嘛!”
修平说话时,叶子起床了。修平斜看了她一眼,然后以十分客气的口气,说道:
修平把听筒紧贴住耳朵,以免电话里的声音外泄。
“你还好吧?”
修平一面凝视着烟雾,一面嘟囔着。今天早上,遭到偷袭的修平显然输了,妻子的偷袭一如当年的日本偷袭珍珠港,没有任何迹象可寻。
问题是,芳子为什么那么早打电话来呢?
这个致命的偷袭使得修平溃不成军,好比乱了方寸而摇摆不定的舰队。看样子敌人不把修平击沉是不会罢手,发动第二波的攻势只是早晚的问题。
“不行吗?”
“没有和你联络上,所以我问遍了所有的札幌旅馆,才知道你住这里。”
修平在三个小时之后又再度醒来。他觉得好像有人在远方叫他,睁开眼睛后才发觉是电话铃声在响。
“嗯……”
修平感觉自己的内心里充满了焦虑。
她说要补偿弘美,该不会只是藉口,最终的目的是想探一探修平这里的虚实?
“我还没决定。”
“早一点回去不是比较好吗?”
妻子仿佛已经察觉自己和其他的女人在一起。其实,单凭刚才的对答,任何人都听得出来有些蹊跷。相对于芳子的喋喋不休,修平却自始至终只说了“是”或“不是”这几句话。
当然,修平和叶子开始交往,是在妻子没有任何红杏出墙的迹象之前,他是在坚信芳子将永远深爱自己的情况下,才和叶子接近的。
“是……”
“我还是应该断然拒绝才对。”
修平无可奈何地站起来,走进浴室梳洗起来。
修平慌张地摇摇头,然后问道:
假如在大阪的话,为什么不告诉弘美你住在哪家旅馆?修平心里有很多不满,但现在却不能说,因为怕被叶子听到。
说到挖苦,刚才芳子在电话里所说的话不都是有意挖苦修平吗?她说出“你是不是不方便说话?”这句话,无异表示她已经知道修平和叶子在一起。
“态度强硬地予以还击,是扳回劣势的唯一方法。”
芳子如果再打电话来,该如何回答呢?
而且,在羽田和她们碰头的话,就不便和叶子搭同一班飞机回去。就算一起回去,也必须在出口处分道扬镳。
叶子似乎约略听到了刚才电话的内容。
修平心想这么早会是谁打来的,这一声“喂”充满了不快,紧接着他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
“对不起。”
“你也赶快去换衣服吧!”
“现在我还没有决定坐几点的飞机,所以……”
“……”
修平在拂晓前醒来过一次,他起来上厕所,回到床上时,顺便看了窗外一眼,发觉天空隐隐泛白。
“那么,我们约什么时间呢?”
于是,修平努力地保持冷静。
“没关系……”
但天不从人愿,梳洗的当儿始终没有电话,走出浴室,坐下来正要喝一口叶子泡的茶时,电话铃声却响了。
妻子的话令修平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是…”
“你身上没有机票吗?”
“很好。”
“你在哪里?”
修平站在原地用毛巾擦拭濡湿的头发,然后走到窗口,对面的群山已消失在黑暗中,池塘边也不见半个人影。
“醒了吗?”
修平缓缓地翻了一个身,拿起听筒。
可是,一旦断然拒绝,芳子必定会更加怀疑。搞不好这回不再采取迂回的挖苦战术,而是直接了当地劈头就问:“你不是和其他女人在一起?”
“我要挂了哦!对不起,把你给吵醒了。”
“你那里天气怎么样?”
“如果不方便,我待会再打过去好了。”
六月的札幌天亮得相当早,从天色尚未大明看来,时间应该还没有超过五点。
“还在睡吗?”
特地把叶子找来北海道度假,回程时却各分东西,实在有点遗憾。何况,若是让叶子知道家人将在机场迎接自己,她一定会不高兴的。
“还没有决定。”
如果和妻女相约在羽田见面,就必须改变计划。下午四点,最晚五点不搭上回程的飞机,势必来不及和她们一起吃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