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俩笑闹了一会儿就听佣人敲门说晚餐准备好下去吃晚餐。顾登科收拾东西离开,顺便换身衣服。
顾小九打开衣帽间,长长一排,多以休闲舒适为主,正装与礼服都分开,除了顾登科给她买的衣服,自己设计的衣服外,还有专门去巴黎Rue du Faubourg Saint-Honoré订做,这条街道是世界上着名的皇后区,衣服以精致闻名,没有任何牌子,而真正上流的名媛们鲜少穿名牌,平时连首饰都很少戴。
顾家有专门的裁缝师,需要时他们都会上门为顾家小姐们量身设计订做,并不是每个顾家人都有机会去Rue du Faubourg Saint-Honoré订做奢侈品的,但每年顾小九的衣橱里都有那么几件,这一点就是顾蓝也眼红,治家非常严格的老爷子在这点上却从没掬着顾小九,倒也奇怪。
这样的想法在顾小九心里也只是一闪而过,换上衣服之后就下楼吃晚餐。
吃完晚餐后老爷子随意问:“今天和涫澜出去玩什么了?”
顾老爷子本是一句关心的话,无奈表情太过严肃倒显得像例行公事的质问。
顾小九毕恭毕敬:“高尔夫,台球。”
许是心态不一样,老爷子古板威严的表情此刻在顾小九看来不知怎么就生出几分亲近,嘴角不由地就噙了丝笑意,老爷子表情也难得柔和。
想到顾小九今天跟她说过的话,顾吟看着顾小九脸上的笑容若有所思。
陆涫澜轻抚手中质感很强的钢笔,自从在调查中得知顾小九和秦睿的那段过往,那次慈善晚宴之后他就打电话告诉秦睿这个意外收获,不出所料,秦睿果然回国,速度超乎他意料的快。
原本是打算利用秦睿将来好摆脱顾小九,谁知会生了这样的心思。
说到顾小九,他还真不知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不过既然是他未来妻子是共度一生的人,他自然不会再让旁人欺负她。
他没注意到,此刻他唇角的笑是多么温柔。
他在座机上按了一下,吩咐道:“订束花,明天送到她公司。”
“是。”管家亚威红润的脸上露出笑容,看看时间,已是凌晨。
忙碌之后休息了一天,公司同事们都显得神采奕奕,都聚在一起聊八卦,顾小九一来,她们立刻停下,看向她的眼神却是极暧昧的。
公司内职场勾心斗角有,但电视中吃醋嫉妒啥的在这里倒是少见,一是这里阴气太甚,唯一的男人古月外表上看倒是比女孩子也不逊色。二是因为除了几个设计师和助理,这里大多是已婚少妇。
她们这样的公司忙时脚不沾地,闲时就像现在这样,找些八卦打发时间,秦睿和顾小九之间的暧昧,还有和董晶晶三人之间是怎样的恩怨情仇,让这群无聊的人们血液沸腾,恨不得立刻扒出个所以然来,此刻顾小九一到公司,立刻享受到众人眼神火热的欢迎。
年轻的助理今天非常懂事,不仅整理好顾小九的办工作,还给她倒了杯水。看着放下水杯后就一直立在那没出去的助理,顾小九也不问什么事,慢悠悠地做自己的事,等她开口。
助理刚从大学毕业不久,不是个能藏得住事的,对着顾小九有的没的巴拉巴拉一会儿就沉不住气了:“小九,老板搬到这边来了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顾小九回答的倒是干脆。
她到现在都想不清秦睿四年前究竟为何离开,之前猜测是和董晶晶,现在看他们相处模式也不像,至始至终都是董晶晶在自导自演,秦睿对她一直冷淡疏离。
订货会刚刚结束,此时并不忙秦睿搬到这边来办公倒是顾小九没有想到的,所以今天一大早公司除了顾小九外人就到齐。顾小九进公司时,同事的表情都有些不对,暧昧的,意味深长的,讨好的,都有。
顾小九想也知道那天的事情给大家留下无限遐想空间。
见助理还想问,顾小九笑得异常亲切:“我需要一件0X年的冬款样衣,你去仓库帮我找一下。”
助理一听脸就垮下来了。仓库里杂乱无章,除了样衣、模特模型,还有很多库存服装和走秀时服装搭配的饰品等等,全部堆放在一起,从哪里找0X年冬季样衣去?还是指定哪一年的。
只是公司里人人都知道顾小九是个好脾气的,看她笑意盈盈的样子还真不像是故意为难,她也知道设计师常常需要一些旧款来找灵感,只是她不知道,这些只要顾小九想要,网上多少旧款没有?
仓库内物品杂乱地摆放的满地都是,无从找起,公司里的同事都知道顾小九常常收集一些公司库存的服装,她是顾小九助理自然更加清楚,至于是去卖还是去做其它什么大家就不得而知了,多半是用来赚外快的。大家见顾小九就是以年薪计算,工资高她们几倍不止,还如此节俭,加上公司里的女孩子们都喜欢穿名牌,可顾小九都是穿着色彩低调的没牌子的衣服,说不定还是她自己做的,都以为顾小九家境困难。
她本想从网上下载图片给顾小九,可想到顾小九指名是要‘样衣’,犯了难。
现在又知道她和老板关系不一般,这次的订货会又大卖,到法国进修的事基本上也已经确认,说不定她会升为首席,看到这批库存服饰,叫了几个同事过来,将这一期库存的衣服都打包好放到公司铁质楼梯下。
只是库存可以打包,样衣却是不会卖的,定然还在仓库。顾小九向同事说了谢谢,眸子里盈着细碎的笑意淡淡地瞧了助理一眼,转身到财务部结算。
助理用手摁住心脏,悄悄对古月的助理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小九刚刚那一眼吓了我一跳,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古月助理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要不咱俩换换?”
助理立刻不说话了,古月和常璃的脾气那是除了名的坏,就像刚刚叫她找一件样衣,她没找到顾小九只是淡笑着望了她一眼,要是古月那毒舌,两句话就能气得你二佛升天,而常璃的话,即使翻遍整个仓库,你也要将她所要的找来,没任何转圜的余地。
在财务部结算之后顾小九打电话给杨桃,叫她来将这一批库存服装拿走。又去收拾了一些资料拿好照相机,等杨桃来后就准备去逛街,顺便去面料市场看看,她上次画的一些设计图还没有完善,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灵感。
不一会儿杨桃就来了,顾小九本来打算请人搬到楼下去的,没想到这次杨桃居然来了帮手过来,而这个帮手居然是顾小九的前男友杨杰和他喜欢着性感黑衣的女朋友。
杨杰咋一看到顾小九也有些呆愣,看看自己身边的现任女友还有点尴尬。她女朋友身量不高,穿着粗厚鞋跟的黑色皮质高跟鞋,拎着一款黑色手提包,身上包着一件黑色蕾丝小衣,外面套着一件米色长款大衣,小巧的下巴仰着,有种优越的傲气,只是这种傲气更像是一种不自信的表现,看到顾小九时她神色更是有些倨傲像宣示所有物般往杨杰身边偎依,以胜利者的姿态。
顾小九却是看也没看这两人,只对杨桃笑笑:“今天被人打包好了,在这边。”
杨桃是个没什么心肺的单纯的丫头,真正是纯良,她只听顾小九说这次库存的有些多,又恰好和哥哥在一起,就叫他们一起过来帮忙了。
杨杰看着地上摆放一堆的库存服饰皱眉:“怎么买这些?都是过了季的衣服,还不如去批发市场批发新款!”
他这一说倒是将JONSE的员工得罪了光,JONSE虽算不得什么世界品牌中国名牌,但在H市还是相当有知名度的,况且有常璃坐镇,在业内说是JONSE的员工头都抬的高些,这些衣服若不是因为顾小九哪里轮得上他们,现在居然还被嫌弃,原本想上来帮忙的人脸色都冷了下来,只是毕竟是顾小九的朋友,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
杨桃不高兴地说:“哥,你怎么这样说咩?虽然卖的便宜点,可这是JONSE牌子咩~质量都很好的咩~”
常璃的助理脾气倒是和常璃有些像,见杨杰穿着的也都是过季的打折商品,居然在JONSE说这样的话,走到他身边声音不大不小地跟样衣工说:“切,也没见他穿的多好嘛!”
杨杰皮肤本身就比旁人白些,像女子一样白里透红,此刻涨红了脸就看着更加明显,常璃助理这句话正好说到他心底最自卑的事情上,他五官长的帅气,再加上好皮肤本该是很奶油的一张脸,偏偏脸上故意留着青黑一片的胡渣,不仅没填男人味,反而有些不伦不类。
穿着很时尚的助理走过来客气地问顾小九:“小九,要帮忙么?”
她们也只是客气一下,顾小九岂能不知?淡淡摇头。
杨杰见JONSE里的员工对顾小九这么客气,狐疑地问:“你跟她们好像挺熟啊!”
他女朋友表情不屑有种看不起这类下等事的高傲,夹着酸意冷淡地开口:“这种事情她做多了肯定熟了!”
谁知她身后响起一个比她更加傲气轻慢的声音:“当然熟了,人家可是我们JONSE的首席设计师!”
顾小九看着倚在楼梯口风情万种的常璃满头黑线地嘀咕:JONSE的首席设计师是你吧?
常璃这人算不上嫉恶如仇,却性子火爆,极为护短,所以她即使脾气坏,也只是让人气过就算,很少有人真正讨厌她,这一点算是和古月不同。
杨杰极为惊诧,身量拔高,更加尖细:“什么?她是你们首席设计师?”
也算是顾小九平日在公司人缘不错,众人都拿‘怎么?你有意见?’的眼神不屑地看这杨杰。
杨杰像丝毫未觉一样,非常不高兴地质问:“你怎么没和我说过?”
从知道常璃说出那句话之后杨杰女朋友脸色便很不好看,此刻听杨杰语气里折射出的意思,脸色完全黑了下来。
杨桃也诧异:“哥,小九没跟你说过咩?”她看向顾小九,却见顾小九露出‘我以为你早跟你哥说过的表情’。
杨桃很无辜地看看哥哥,又看看好友:“我以为你自己会说咩~”
看到这边气氛诡异的波动,助理好奇地问顾小九:“小九,他是你什么人啊?”
顾小九瞥着面前涨红脸的男子,语调平淡:“前男友。”
助理轻声对常璃助理说:“不是小九瞎了眼就是这男的瞎了眼!”
常璃助理伸出两根手指头,‘小’声说:“两种可能:一、他们俩都瞎了眼。二、那胖女人是富婆!”
顾小九眉尖直抽,看来她平时实在太温和了,居然说她瞎了眼,还让她听见。
恰好这时有人捧了一大束鲜花推开JONSE的玻璃门,在门口喊道:“请问谁是顾小九小姐?”
顾小九一愣:“我是!”
“您的花,请签收!”
同事们多是年轻人,见顾小九收到鲜花,又见杨杰表情,都‘哗——’暧昧地叫出声来。
顾小九捧着这包装骚包华丽的九十九朵玫瑰猜测这花是谁送的呢,就听身后响起一个声音:“请问谁是小九小姐?”
众人又是整齐一声‘哗——’
顾小九转过身,入目又是一束鲜花。
签收之后她就想个傻子一样抱着两束花。
她倒也淡定,随手就将鲜花放助理手上,“麻烦你帮我处理一下!”
助理捧着鲜花晃悠悠地从杨杰面前走过,苦着脸哀叹:“命苦啊,连上司的桃花运都要帮着处理。”
“你常收到花?”杨杰问。
顾小九淡淡地应了一句,杨杰眼底怒气……腾腾?“你怎么没跟我说过?”
顾小九闻言倒是好奇了,“为什么跟你说?”
要说顾小九对杨杰有什么感觉,那就是完全没有任何感觉,与任何一个路人甲都一样,倒真没有为难杨或羞辱杨杰的意思。
可看在同事眼底就不一样了,想不到顾小九平时笑眯眯的原来这样记仇。尤其是见到顾小九用非常平淡的语气问已经快吐血的杨杰:“这些你搬得动吗?搬不动就直说……”
同事们心底大叫:任何一个男人被美女这样问了都会说搬得动好伐?
腹黑!顾小九是腹黑!
顾小九(纯良状):我真不是腹黑!
上午的这个小插曲只是给大家枯燥的办公室生活带来一丝乐趣而已,众人好奇这两束花究竟是谁送的,居然都没有署名。
想到送花的人说的两句话,只一字之差而已。突然想到什么,她心中微微一动,垂眸若有所思。
面对众人好奇八卦的眼神,顾小九缓缓掀开眼帘,茶色眼眸弯成月牙状,笑容和煦如五月春风,亲切可人。
众人忽然感到一阵寒冷,抖抖鸡皮疙瘩,赶紧装模做样的各忙各的。
古月的助理凑到顾小九的助理身边悄声说:“我也有你说的那种感觉了,难怪这么年轻就能当上JONSE主设,我跟你说,这个人绝对不能惹,首席之位这次有的争了!”
顾小九的助理大学毕业不久,对办公室内的勾心斗角感受还不是很深刻,上司顾小九为人亲和,很少与人为难,但听同事这样一说也心有余悸地点头,说出自己的看法:“我看不一定,小九成绩虽好但资历不够,常首席可是业内知名的设计师。”
古月助理也赞同:“这次进修名额肯定在顾小九和常璃之间产生了,古月的设计走的是平民路线,国内还行,可总上不了大台面,常璃和顾小九就不一样了。她可真厉害!”
这个‘她’说的自然是顾小九,助理沮丧地将头耷拉在高高叠成一度的公司新宽画册上:“是啊,她是我学姐,高我两届,以前在学校就很有名,她本身就是美术特长生,拿一等奖学金……”说到此,她突然想到什么,噤声顿住没再说下去。
“你说她以前就是出了名的天才?”
“她出名倒不是因为这个,不过系展厅里有她的画,我们也临摹过,非常大气每一笔触都带有很随性自然的大气!”助理回忆看到的几幅画,并非什么绝世名品,但将画的很精致的画作放在她的画做对比就能看到区别。
指导老师曾经拿顾小九的画当范品与其它几幅画做比较,问他们她的画好在哪。指导老师将画板敲的砰碰响,说:“她的画给人第一感觉就是大气,作画大胆,心到手到,你们看看这色彩,亮处基本上都是纯暖色,暗处都是纯冷色,(那时喜欢模仿梵高来着)还有整个画面的感觉一气呵成。细节处处理得非常到位,精致又不会小家子气!”
“指导老师对她评价非常高!”她语气里隐隐带着些崇拜。
古月的助理看她这样笑着打趣:“这年头最多的就是天才了,你在路上大喊一声‘天才’,十个人中有八个会回头。听说古月才初中毕业,以前只是个做服装的,他见公司设计师设计出的衣服也就那样,自己也画,没想到被老板看中买了他的设计图,还让他去X大进修两年。后来被我们总监高薪挖过来的。”
“那他跳槽他老板不是气死了,也算是他知遇的吧?”
“你傻啊?这年头还有什么知遇之恩?当然是哪家工资高跳哪家了!”古月的助理白了她一眼,突然问:“顾小九和BOSS的事你知不知道?”
助理摇摇头:“我只知道她以前有个非常相爱的男友,后来跟富家女跑了,这都是听学姐们说的,不清楚!”
古月的助理拍拍她肩膀,以前辈教育后辈的过来人口吻说:“看吧,这年头人都是这么现实!”
“你声音轻点。”
古月的助理撇撇嘴:“又没关系,我又不是说人家什么坏话,再说她们都在上面开会呢,好像是说去法国的事!”
“之前只跟你们说去法国进修的事。”身材微微发福的总监圆润脸上细小的眼睛精明地眯着,仿佛在想着如何压榨他们最大劳动力。他语调放缓,卖关子似地说:“事实上,还有别的内幕!”
他慢悠悠地环视大家一圈,才从办公桌上拿起一叠资料:“进修的员工将代表JONSE参加业内国际交流会,这次交流会是世界级的,到时会有很多世界一流的设计师参加,我们老板恰好从法国回来,只是名额实在有限,你们自己说说推荐谁去?”
他这样一说下面几个人都露出渴望的神色,大家都明白这次交流会的分量,也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只是这样的机会公司定是要给一直留在公司效力的人,五人中无疑常璃资格最老,又是首席。
他微胖的身体悠闲地依靠在黑色皮椅的椅背上,双手抱臂,翘着唇角好整以暇地看着下面的五个人。
见五个人都沉默地等着他发话,他满意地笑起:“既然你们都不说,那我就说了。订货会之前我就说过,这次订货会的成绩将直接关系着这次出国进修的名额。”
他说得慢条斯理,两个副设已经露出焦急的神色,古月/常璃/顾小九三人依然不动声色地等着他继续说。
“你们三人的订单数量都差不了多少,但订单金额却是顾小九第一。不过……”他又顿住:“论资历常璃最高,又是首席!”到此,他笑眯眯地问大家:“你们觉得呢?”|
顾小九黑线,什么都让你说完了,还让我们说什么?
倒是副设比主设还积极:“我觉得这关系到公司未来的发展方向和风格定位,不能看一次成绩,而是看平时综合成绩!”
总监笑的像只狐狸:“可综合成绩也是他们三人最高,最稳定!”
“我支持常首席。”另一位副设也很积极:“总监也说了,论资历论成绩没有人能比得过常首席,她最合适!”
“我觉得应该给顾小九!”古月涓涓如清泉的温润嗓音含笑响起:“她这次订单最高,风格又是走国际高端路线,平时成绩也非常稳定!她资历是比常首席浅一点,可她天赋高,发展潜力是我们这里几个谁也比不上的。”
一个主设的意见大于两个副设的意见,毕竟古月也是竞争者之一,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没想到他会主动放弃改支持顾小九。
顾小九心里咯噔一声,古月这段话看着是支持她,句句都在夸她,可事实上句句都在刺激常璃,常璃多骄傲的一个人,况且她年纪轻,不说常璃,即使是其他两位副设听古月这么说脸上也不由露出不屑的神色。
这哪是夸她?分明就是将她立于风头浪尖成为众人的箭靶,依照常理推断,众人对她不屑,她心底必然愤恨在心,尤其是对……
“有天赋不努力的话也只会是庸才!”常璃冷冷地接道。
顾小九脸色一沉,果然……
常璃这句话针对的不一定是她,所说的却也是事实,顾小九平日里确实较为散漫,不过被人这么说恐怕没几个人心里能痛快。
常璃也意识到自己说了重话,却不屑于解释将头一偏,重重地哼了一声,这个表现更容易让人误会。
顾小九眼眸微眯,重新审视古月。
订货会刚刚结束,设计师们要马上忙于修改每个款式的设计细节、简化设计点以及修正一些不必要的设计元素。同时还要补充客户提出的设计意见,与样衣工和版型师讨论板型风格和板型处理等等各种问题,并不是完完全全的没事做了,坐等下一季度的订货会。实际上,他们需要忙的还有很多,在第一波产品的出产裁断阶段他们仍然不能有任何放松怠慢。
如果这个时候她和常璃因为这个问题斗起来,从而影响产品研发的准确的话,那唯一得利的就只有古月了。
这算是借常璃这把刀来杀人?还是……坐山观虎斗呢?看来之前并不是自己多想。
她垂下眼帘时眸底划过一道冷芒,不论是哪一种可能他都不会得逞,常璃在业界摸滚打爬这么多年,坐上如今这个位置怎么可能还是当年在银幕前让评委下不来台的小姑娘?恰好这时古月转头对她真诚地一笑,如山涧清泉,顾小九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些。
两位副设倒不会像常璃那样明显地用语言得罪顾小九,但听到常璃这样说之后脸上都露出‘就是如此’的表情。这里年龄最大的也不超过三十岁,即使实力在那,心底多少还是不服气别人这么说的。
她笑看着古月:“要论努力、论成绩、论资质,你们俩可都在我之上。常璃说的对,天才不努力也只会是庸才,要说天赋常璃是我们JONSE最年轻的首席,古月你还是自学成才。”她笑了笑,漫不经心地补充一句:“再说产品还没上生产线呢,现在松口气是不是还早了一点!”
说完转着自己手中的铅笔,看着乐见他们竞争但笑不语的总监,明白他心里有其它想法,也没再说别的。
见顾小九避重就轻,三言两语就抬了常璃,缓和了气氛,将自己从被敌视的境地拉了出来,还不动声色地压了古月,将他也扯入这场战争,同时提醒常璃不要中计,总监小眼睛内精光闪烁,如同坐等猎物入瓮的老狐狸般笑眯眯地发话:“顾小九,对名额的事你有什么看法?”
你既然有了打算何必问我?顾小九心底吐槽,嘴上却识时务地说一些现实同时是自己竞争弱项上的问题:“订货会刚刚结束,未免误及工期,现在首要问题是以最快的速度下单生产,还有一些客户的订货保证金没有交纳。”
其中一个客户就是董晶晶。
总监沉思一会儿,对顾小九说:“她合作的意向比较大,订单也已经下来,你一定要把这个客户谈下来!况且她和你是老朋友又是老板的朋友,小九,这个问题对你来说应该不大。”
明白他指的是订货会那天她丝毫不给董晶晶面子的事,顾小九微微一笑,眸光透亮:“我明白。”
明白,却不一定会去做。
“小九,这次订货会你的订单数量胜在董小姐这一客户上,这直接关系着你以后的发展,该怎么做你心底明白,相信就不用我多说了是吗?”不到四十岁的总监说的语重心长,如果不是笑地眯起来的小眼睛里闪过狡猾的光芒,倒真让人感动一把,兴许真是为你好。
顾小九只是微笑不说话,这种沉默更像一种温和无声的反驳。
萝卜之后总监沉下脸来再大棒伺候:“这次国际上的业内交流会正在筹备阶段,你们还有时间准备,具体名额等你们客户具体订单保证金都交纳之后才能出来,这样也会更公平一些!”他转向顾小九,笑着问大家:“你们有意见吗?”
几人都没有说话,顾小九微笑;常璃纤长白皙的颈脖高昂着,骄傲自信;古月笑着摇摇头,表示没有,这时已经没副设什么事,她们沉默着没说话。
会议结束已到吃饭时间,众人各怀心思地起身,两位副设挽着顾小九胳膊笑着商量一起去吃饭,好像刚刚会议上的暗潮涌动都不曾发生似的。
古、常两位依然是独行侠,走在最前面,顾小九电话响起,笑着脱开被两位美女挽着的手臂,落在了后面。
两位副设笑着起哄道:“哟~帅哥有约哦~”
众人都笑,一时气氛又和谐起来。
“喂,你好!”顾小九无声地瞪她们,接起电话。
“花收到没?”安尔弥的声线很华丽,尾音微微卷起,仿若被清风拂过的鸢尾,性感迷人。
“你说哪束?”顾小九跟在众人后面往外走,拉开会议室的门,恰好见大BOSS秦睿朝这边走过来,像是特意等着他们散会,又似乎是恰巧往这边走来。
常璃脸上恰到好处的妩媚,笑得很性感:“秦总!”
古月也笑着点头,声音不高不低不谄媚:“秦总。”
两位年轻的副设比较活泼,娇笑着上前颇为俏皮地喊:“老板~”
秦睿只朝他们轻微地点头,径直走到正在巧笑嫣然地打电话的顾小九面前,静静地等她打完电话。
其他几人对视一眼,眼中神色莫辩。
“你脾气这么坏,除了我还有谁给你送花?”电话那头的声音轻快,带着浓浓的笑意。“中午一起吃饭?”
“好啊,在哪?”顾小九答的干脆,眉眼笑的温柔。
安尔弥得意地吹了声口哨,笑得很骚包:“我来接你!”
挂完电话,顾小九笑容还没收敛便抬起头,撞进秦睿冷清的目光里。
他表情复杂似有话要说的样子,嗓音低沉:“一起去吃饭。”
顾小九退后一步,客气地笑:“不好意思,秦总,我有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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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我们谈谈。”秦睿站在那,身姿如松柏般笔挺,似凝了墨的眼眸里温柔缱绻,华光浮动。
顾小九好似读到了他眼中的四个字:相思刻骨。
顾小九见他这样心倏然一痛,狠狠地闭了下眼,再次睁开眼唇角已经噙着冷笑,语气更加冷漠:“很抱歉秦总,我没空。”
几个原本要去吃饭的人这时也走到不远的拐角处停下,神色复杂地偷听着这边的动静。更有人直接打电话叫外卖,然后装模作样地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貌似在做什么,实际上竖起耳朵听着。
每个人都是人精。
顾小九说完转身越过秦睿,却被秦睿长臂一捞,带回怀中揽进了会议室,临进去之前眼神锐利地朝几人偷听的方向看了一眼,众人心底一寒,好冷的眼神。
一进会议室顾小九就重重地甩开他,站到了一边。
这是他们过去的一个习惯,情侣之间没有不吵架的,他们自然也不例外,每次顾小九闹别扭就将门窗都关好对秦睿发脾气,她不想让自己成为别人的娱乐,秦睿自然对她千依百顺。
而现在这个动作就仿若一把刀子狠狠捅进顾小九的心脏,痛的她眼眶都红了,止不住的红了,如被开水烫过一般,疼得厉害。
见顾小九这个样子,秦睿心底就像被沸腾的油滚过一般,只想紧紧抱住她,狠狠吻住她。
“你要跟我谈什么?”顾小九坐到会议室的椅子上,抬眸看他,嘴角含笑语气轻柔。“你离开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你跟董晶晶根本没什么?你四年间对我守身如玉?”
三个反问句说的顾小九自己都要笑起来,她只是好笑的将眼神从透明的窗户投向鳞次栉比的城市建筑,她担心她只要一笑眼泪就会掉出来,却没想到秦睿认真的回了她三个字:
“是。”
“是。”
“是。”
顾小九仿佛听到了世纪初最大笑话,都快笑不出来了。
她声音柔得都快能滴出水来:“秦睿,那你知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东西叫电话!叫邮件!叫MSN?”
“你当初一声不吭的就和我好友一起去国外,四年间没有一点消息,现在在我生活平静的时候突然回来告诉我你有苦衷?你在说笑话吗?”
秦睿此时就像个在前线打仗战败的将军,孤零零的一个人立在那,眼前的人离他只有一臂之隔,又仿佛隔了一道万里城墙,城墙外人影萧条。
他身体微微前倾,想要上前抱住顾小九,却只是艰难地吐出四个字:“你相信我。”
顾小九胸口堵着一块千斤重的巨石,很沉,很重,压的她喘不过起来。
她缓缓低下头,纤长浓密的眼睫垂下覆住因水光而更加明亮的眸子,声音如清泉流入细密粗糙的沙石般低哑:
“我相信你,一直相信你,不论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秦睿,我就是太相信你了。”
他突然出国,了解他的顾小九在伤心之余更多的是担心,她相信秦睿不会这样丢下她,她在等他办完事情后跟她解释,她担心他出了什么事。
秦睿的父母是中学教师,就在他高考那几天出车祸双双去世,留下的只有一栋一百平米的房子、一些存款还有近百万元的保险。他就是靠着这些在大学期间自己创业。
他是个孤儿,顾小九知道他已经没了一个亲人,如果还有什么事能让秦睿一句话不留的远走国外,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事!
重要到,比她还重要。
从伤心,到担心,再到失望,绝望,放弃。
“秦睿,我放弃你了。”
“秦睿,不论你当初离去的原因是什么,我放弃你了!”
“我已经注意你很久了,能告诉我你的号码吗?”
“长号短号?”
“手机号!最好什么号都告诉我!”
“1-5-0-******99。1-5-0……”
“你说一遍我就能记住了!谢谢你说两遍,还说得这么慢!O(∩_∩)O~”
“我叫顾小九,你叫什么名字?”
“秦睿。”
“秦睿,你打篮球耍酷的时候好帅哦!”
“= =||| 没耍酷,没人看的时候我也是这样打的。”
“那么多人,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你身体素质真好,对抗赛时第一颗球就是你进的!”
“^=^”
“投篮时在半空中三百六十度转身,动作真华丽,我只在NBA中看到过!”
“^=^”
“当时你前方一个人都没呢!O(∩_∩)O~”
“秦睿,我想约你吃饭,你有空吗?”
“你一个人来。”
“你会不会卖了我?”
“不会。”
“我相信你!O(∩_∩)O~”
“秦睿,你已经带我走四条街了,你是不是迷路了?”
“……= =”
“这是传说中的压马路吗?”
“嗯。”
“我一直觉得这是一件特傻的事,可我发现跟你做挺浪漫的!”
“^=^”
“可为什么你走马路外面我走马路里面?你是不是了?”
“……注意安全。”
“秦睿,我不想压马路了,我想压你!秦睿,你背我走!O(∩_∩)O~”
“秦睿,你低下头,我看看你眼睛大不大。”
“啵!!!嘿嘿,是初吻吧?得逞了……唔……唔唔…呼呼…秦睿……我快喘不过来气了!!!!”
“秦睿,我喜欢你!”
“……”
“秦睿!我说我喜欢你!”
“……”
“秦睿!!!”
“我爱你!”
“香一个,嘿嘿……秦睿!我也爱你!~(@^_^@)~”
“秦睿!你太过份了!”
“?”
“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好?我完全没有免疫力怎么办?你要负责!”
“嗯。”
“阿睿,当我老公好不好?”
“好,毕业就结婚。”
“阿睿阿睿,我们结婚吧!不等毕业了,我们现在就去结婚吧!”
“好。”
“我相信你,一直相信你,不论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可问题是,你什么都没跟我说。”
“秦睿,我放弃你了。”
“秦睿,不论你当初离去的原因是什么,我放弃你了!”
不是不爱了,而是放弃了。
顾小九拉开会议室的门,恰好看到与同事们相处融洽如鹤立鸡群的董晶晶。
董晶晶听到声音,笑容明丽地回过头,看到顾小九紧紧抿地发白的唇微微一愣,她只有异常难过的时候才会有这样倔强的表情。
董晶晶脸上贤淑典雅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一些,拎着精致便当的纤白玉手紧了紧,只抬了一个微小的弧度:“我带了便当,一起吃吗?”
刚刚还笑闹如春花盛开的办公室内,突然出现了短暂的静默,时间仿佛定格在那一瞬间,直到一个如海浪拍打暗礁般不羁的声音穿进来,才打破那片刻时间地凝固。
“九已经提前跟我约好,怎么能再赏董小姐的脸?”浓浓的尾音卷起像是挑逗着人的末梢神经,带来一股异常战栗的同时,精实的胳膊已经越过董晶晶揽住顾小九的腰,眼睛狭长,眼尾像狐狸一样微微上挑,精致魅惑的脸上挂着一丝痞痞的笑意,低头深情暧昧地凝视冷着脸的顾小九:
“九,我们走吧!”
他眸光掠过透着寒意盯着他手的秦睿,微眯的狐狸眼笑得非常热情,艳羡地道:“秦总好福气,有这么贤惠的女朋友,我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吃到女友亲手做的便当啊!”他无视秦睿寒的仿若零下的脸,亲密地笑着低头凑在顾小九耳边温柔地问:“九,你说是吧!”
他眸光潋滟,似洒了一地星辉。
顾小九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目光浅浅投向他搂在她腰的手,笑意盈盈。
安尔弥只觉的心底某处被一根鹅毛不轻不重地撩拨了一下,从尾椎骨到心脏都透着酥麻的颤动。
他表情先是笑如千万朵桃花同时盛开,晶晶簇簇,突然脸色一变,粉色桃花转为洁白剔透的梨花,揽着顾小九离开的同时,咬牙切齿却甜蜜异常地在轻声笑骂:“你这悍妇!”
JONSE内部像是突然被腊月寒风袭过,压抑的近乎死寂。原本偷听看热闹的人都静悄悄地退出去,吃饭的吃饭,做事的做事,表情乖巧勤恳,就是没有一个人发出一点声音。
才走出JONSE,顾小九就轻柔地问:“安尔弥,可以放开了吗?”
安尔弥笑眯眯地低下头,如被抛弃的小媳妇似的控诉地说:“你这女人好没良心,才利用完就想把我抛弃!”手却非常尊重地松开,与她保持一拳的距离。
顾小九转过脸问他:“你怎么这样快?”她指的是怎么这么快就到JONSE。
安尔弥一笑,挑起眉头意外地说:“你也有好奇心?”却没正面回答顾小九的问题,他怎么可能对顾小九说,他想到她时,行动已经更快一步坐上车了,着了魔般,看到她时心情突然就快活起来。
他帮顾小九打开车门,绅士地请她入内,那表情仿佛顾小九是最尊贵的公主。
顾小九却没什么其它想法,只觉他这类行为异常老道,想来对每个女子都这样,心里不仅没有受宠若惊幡然心动的感觉,反而更加清醒理智。
安尔弥要是知道此刻顾小九心中所想恐怕会吐血三升,不过顾小九想的没错,安尔弥确实对每个女友都如此绅士,给她们公主般的享受,只是他耐心极少,所以换女友的速度很快,是他们那个圈子里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大众情人!
安尔弥带她去的地方并非什么非常昂贵的餐厅,却是本市已有百年以上的老店。
在顾老爷子年轻的时代,来这里吃饭就相当于将军得到肩章那样荣耀,H市人习惯亲切地称这里为‘老墨’。
餐厅内部布置非常大气,由六棵二人合抱的金色巨柱鼎立而成,面积很大,来这里用餐的人多,桌与桌之间距离又不会使人感到拥挤压抑,用餐之人说话轻声细语,整个感觉是一种历史的厚重和安寂。
顾小九是第一次来这里,顾家人是不会来这里吃饭的,而顾小九是从来没机会跟大家一起来这里,这个地方,还是最亲密的一家人在一起吃饭才更有感觉吧?
年轻的侍者将菜单打开,在安尔弥和顾小九面前各放一份,轻声介绍里面的特色菜。
安尔弥含笑凝视顾小九。
此时她嘴角噙着松快的笑意认真而专注地听侍者介绍,莹润白皙的胳膊支在厚重的乌木桌上,纤细的手指轻轻翻着菜单,眸子在光与影的转换间仿佛有抹亮色在隐隐闪动,仿佛画家笔下的水墨画活了一般,又好似本身就是一幅融进了墨色中的画。
她表情只有欣喜,没有半点拘束,就像在自己家一样,对母亲做的饭菜浅笑着挑食。
顾小九点完菜之后,安尔弥也点好菜,跟着加了两道吃了对女孩子有好处的药膳。
顾小九好笑地勾起唇瓣,表情揶揄地看他,好似在说:你对女孩子这些倒是很熟悉。
安尔弥知道她误会,脸上的笑容含了几分宠溺:“我家妹子跟你一样,非常挑食!”
顾小九摇头,表情认真:“我不挑食!”
脑中却突然想到安宁,她挑食到了彪悍的地步,常常被杨桃碎碎念。不过她有一样,很喜欢吃鱼,他哥哥时常去国外出差,给她带世界各种鱼罐头回来。想到她每次提到她哥哥女朋友时气愤不已的表情,还有被杨桃念念碎时快要崩溃的表情,顾小九唇角的笑容一下子拉大了很多。
见她不知想到谁突然笑的很真实愉悦,安尔弥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泛起一股酸涩的味道,轻笑着问:“想到什么,让你笑的这样开心?”
顾小九眼眸弯起,抿唇浅笑:“我的一个朋友,也跟你妹妹一样也非常挑食。”
“女孩子?”安尔弥笑着问,不动声色地帮她摆弄餐具。
“嗯。”顾小九笑着点头。
安尔弥的心情像坐游乐园的海盗船,高高低低起起伏伏,一会儿酸涩,一会儿又雀跃起来,只觉得心里的某个东西像是在清水里润过似的,格外舒服。
不一会儿侍者便推着餐车过来,轻轻将食物呈上。
灯光昏黄,温馨典雅。
顾小九吃东西非常随性,悠闲的仿佛在野外用餐,又仿佛只是一桌家常小菜,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没得丝毫被西式礼仪拘束紧绷的样子,甚至是用手随意的拿起。
安尔弥有几分惊讶,过去跟他一起过来吃饭的女子,无一不是把用餐礼仪规范到精致的程度,仿佛在欧式皇家宴会上,不出一丝差错。
可她这样随意也没半点失礼的感觉,仿佛她这样才是正确的用餐礼仪,正确的用餐就该是这样!
“看着我做什么?”顾小九瞪他一眼,用餐巾拭拭唇角。
“没什么。”
她的一些习惯像极了他所在的那个圈子。
吃完饭后安尔弥就送顾小九就回了公司,其间他神色一直若有所思,顾小九趁着那一小段时间闭目休憩,回到公司又有的忙了。
安尔弥转过脸看了看浅睡的她,不知是阳光的缘故还是心底有事,眉间微蹙着,透着说不出是疲惫还是什么的味道,他知道那是因为秦睿。
他轻轻放下遮阳镜,替她挡住脸部光线,她表情没变,眉宇并不见舒展。他突然生出几分心疼,也对她的身份生出几分猜测。
习惯性思维之下,首先想到的是去调查一番,可直觉却告诉他不要这样做,一切顺其自然的好,前些天想到向顾吟打听她事情的心思也放下了。
他将车速放缓,开的更沉稳些,尽量让她睡的舒服。
到了她所在公司的楼下时,他本打算让她睡会儿再叫醒她,可车刚停下,她眼睑就动了动缓缓睁开,迷茫似的睁着她那双葡萄似的双眼愣愣的望着熟悉的车库,大约过了三秒中之后,才很轻地吐出一句:“到了。”
也不知是说给安尔弥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安尔弥本是要送她上去,却被她先笑语嫣然地堵住:“谢谢你的午餐,很棒。我先上去了,再见!”
想到中午JONSE内部所见景象,安尔弥笑着地点头:“有事给我电话,随叫随到!”
顾小九只点了下头,一点也不客气,安尔弥低声咕哝一句:“真冷淡啊!”直到她身影进入大厦再看不见时,才笑着打着方向盘驱车离开。
推开那扇光鉴照人的双开透明玻璃门,便听到里面隐约传来冷锐的讽刺声:“首席又怎么样?还不是拿资历压人?这一行不是靠资历吃饭是靠实力吃饭的,这次的名额说好谁的订单多是谁的,哼,还不是被某些人的资历给搅黄了!”
然后便是常璃不屑的冷哼声:“不论我用什么方法都光明正大,这名额不论是谁的,都不可能会是你古月!”
“难道会是你?”古月神定气闲,尾音稍微拉高,带着浓浓的讽刺。
若论吵架,古月胡搅蛮缠的功夫非常厉害,黑白颠倒是非不分,歪的、不合逻辑的东西在他说来十分理直气壮,气死人不偿命。
他有随手乱放东西的习惯,有次用完熨斗之后他随手就放过道中间,大家忙时哪会注意过道中间放着这么个小东西,他助理一脚就给踢翻。
踢坏之后自然是要赔的,虽然价钱不多,她助理心里还是不大快活,抱怨地对古月说:“这些东西用过尽量放在墙边或角落,别放在路中间。”
古月立刻理直气壮的回她一句:“放在路中间了你都看不到,能踢坏,要是放在角落你不是更能踢了?”
一阵强词夺理噎的小助理言语不能。
“先不说小九的成绩和实力,光是她和老板、董小姐的关系,就连我们的合作伙伴安尔弥都会帮她,你不会以为一场订货会需要的就只有款式吧?这些东西你能比的过顾小九吗?趁早将首席之位交出来,省的到时候丢脸丢大了!”
古月这一席话确实指东打西,明着是夸人可怎么听怎么别扭,但他说的又是事实,当初常璃无意间在古月办公桌上看到那幅画时心底就隐隐有些不快,以为顾小九当初在学校时能进JONSE实习靠的就是关系,后来升职飞快,后来想到这一行本来就凭实力说话,顾小九成绩摆在那,这件事业就被她埋在了心底。
她冷哼一声,立即反问:“想要首席之位的人是你吧?有本事就来争。别自己心思龌龊就把所有人想的跟你一样!”
常璃这样说恰好掉进古月设计的语言圈套之中,他一如既往的淡定,大大方方的承认:“那是,没有一个设计师不想当首席!”意思是顾小九自然跟他一样觊觎这位置很久了,而她坐了这位置很久,久到一直没有升职。
古月吃定了常璃经不得激的火爆脾气,两人吵架是没有一次能吵赢他的,这次也不例外。
常璃恰巧看到顾小九冷凝着脸走进公司,她火辣的身材挺的非常直,双手抱臂,下巴高昂,如同下战书般对古月和顾小九盛气凌人地说:“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来当首席!”
说完十分傲慢的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咔嚓咔嚓离去。
古月没想到顾小九会在这个时候回来,本以为她下午会去面料市场。看到顾小九他脸上闪过不自然,却因顾小九脸色迷惑茫然的神色而安下心来。
顾小九看着常璃离去的背影皱皱眉:“你们又吵架了?”
“嗯。”古月笑着轻应一声。“你呢?怎么没去面料市场?”
“不是还有做货面料(期货面料)吗?”顾小九边说着边走进自己办公室,语气有些不大好。
公司今天异常压抑,全面低气压爆发,每个人都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点燃了炸弹。
被众人推出来打听消息的助理期期艾艾地走过来问顾小九:“学姐,老板……就是学长吧?”
正在修改设计细节的顾小九闻言抬头,淡淡地看着助理,助理赶紧摆手:“我什么都没问,我马上去工作!”
“等等!”顾小九唇角一勾:“对于各部门的意见综合一下给我,动手修改提炼分析之后再给我!”
助理一愣,这个工作每次都是样师和版衣师在做:“哦,好!”
顾小九笑道:“要精益求精哦!”
“是!”助理苦着脸出门,别看顾小九平日懒散,对于该做的工作半点不马虎,你要做的不好,她就会笑的异常亲切温和地问你:“要我将你的工作一起做完吗?”
这次的事情可能是个导火索,原本就是呈三国鼎立之势的古月、常璃、顾小九三人为争国际交流会的事正式开战。
晚饭是和陆涫澜一起吃的,与中午和安尔弥在一起时的温馨不同,与陆涫澜在一起顾小九总是全身神经都紧绷着,完全不像即将订婚的情侣,反而更像合作伙伴。
不过陆涫澜显然不这样认为,他完全进入角色,对顾小九的态度已经转为真正的未婚夫。
顾小九看着他心底感慨,这厮不去混娱乐圈绝对是浪费人才,随时随地的演戏,也不嫌累。
晚餐是在陆涫澜住处的客厅吃的,十分精致,搭配着桔黄色的灯光,金属感很强的墨色桌面,黑色皮椅,乌木色地板,巨大的落地窗,漆黑的夜色以及夜色中星星点点的都市灯光,别有一番情调,仿佛将两人都隐藏在这样的暗色中,如一对窥视猎物的猎人。
是一对!
陆涫澜将顾小九也拉入了他的世界。
陆涫澜并不会像秦睿那样,事事帮顾小九做好,哪怕是吃鱼,他都会事先将刺都跳出来,不会给她被鱼刺卡住的可能。他是强势的,像放养宠物,又像在培养一个足够与他并肩的伙伴。
顾小九不知道怎么就想到动物园里的猎豹,秦睿完全将她圈养起来,陆涫澜却将她放到野外训练她野性嗜杀的本能。
顾小九客气而疏离,陆涫澜则完全不将自己当外人,说话也没那么多拐弯抹角:“订婚的日期老爷子应该跟你说过了!”
“嗯!”顾小九完全像在听别人的事。
“订婚仪式在法国举行,你还有三天时间忙自己的事!”陆涫澜慢慢举杯,动作优雅地饮了口金黄色液体。
“嗯。”顾小九点头,也就是说原本七天的工作量现在必须三天完成,在老爷子跟她说这个事的时候她就做好加班的觉悟了。
不过……法国?
昏暗中她眸内闪过一道光,犀利明亮。
捕捉到这抹神采的陆涫澜勾起单薄的唇角:“请帖已经发出去了!”
“你们安排就好!”顾小九专注于美食,头也不抬!
陆涫澜动作悠闲,语言缓慢:“我给秦睿也发了一份!”
顾小九手上的动作一顿,慢慢抬起头,眼眸微眯:“你调查我?”
“我是你的未婚夫,我们应该互相了解,你不觉得这个方法最快吗?”陆涫澜薄唇轻抿着,微微上翘,动作熟稔地切割着盘中七分熟的牛排,高贵的挑不出丝毫瑕疵。
“相互了解?”顾小九气急反笑了:“那我是不是也要调查一下你?”她为难的说道:“可我想深入了解你的话,很多东西根本调查不到!“
“你想了解我什么?”陆涫澜笑容中带有几分蛊惑。“我很乐意为你解答!”
“额……”顾小九支着头认真地瞅着他,沉思半响之后严肃地问:“譬如,你多大才不尿床的?”
陆涫澜老神在在的笑容一僵,上挑的唇角可疑地抽了两抽,接而笑容拉的更开。他放下手上的刀叉,拿起洁白的餐巾优雅地拭了拭唇,深邃幽暗的眸子似笑非笑地回望过去,悠闲地反问:“你呢?”
他是混血儿,五官立体如顾小九初学画时放在静物台上的石膏像大卫,头发很短,给人迎面而来一种刚硬的煞气,像沙漠。
刚刚那一笑,就像是傍晚时分注满了紫红色夕阳的沙漠,紫的发黄,黄中透着沉重的金色,大片大片的金色,一望无际,那样的美丽,撼人心魄。
让顾小九大脑有片刻空白,呆愣地看着他:“我?我什么?”
陆涫澜的笑容更深,竟显得开怀了,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顾小九还是头一次看到他这样的笑容,仿佛重似万斤的沙漠经过浓墨冰冷的黑夜的侵蚀,迎来了东方发白,鱼肚的白色,那双总是冰冷涔寒的眸子里像是洒满了碎银,就像那晨曦之光给沙漠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银片,大气磅礴。
陆涫澜和秦睿同样很冷,但总是不一样的。
秦睿表面很冷,内心却是像地底随时会迸发的岩浆,暗箱流动,越流越急,爆发时烫的她心底都能疼起来,那样恣意的快活。
可陆涫澜的笑容,与其说那是笑容倒不如说是面具,一道精钢混着凝土筑成的面具,像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没有任何人能走的进去,顾小就直觉的想,是不是墙那头的心脏都跟平常人不同,不是血肉生成,而是晶刚石。
而挂着这么一副引人犯罪表情的陆涫澜向她亲切招手时,想的入神的他恍惚间像被蛊惑一般,身体竟不由地向前倾了倾,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霍然一惊,接着镇定自若地拿起餐桌上盛着乳白色液体的高脚杯,轻轻抿了口杯中酸甜腻滑的牛奶,垂着眼睑平复乱跳的心脏,慢悠悠地说:“你牙真白,用的是黑妹吧?”
“嗯?”陆涫澜显然没听懂她的冷幽默,却从她的表情里瞧出她急于掩饰什么,于是更加悠然的笑起来,慢悠悠的晃动着杯中琥珀色的酒液。
顾小九有种错觉,仿佛夜又凉了几分,带着一股彻骨的寒意,冷的人鸡皮疙瘩都颗颗竖起。
她可以想象以后俩人要是结了婚,相处时都是一种什么状态,绝对是现在这样鸡同鸭讲寒风嗖嗖。
想到这她抬起头,笑容中带着她一贯的真诚与憨实,“我突然有几分期待起我们的婚后生活!”
“哦?”陆涫澜星眸一闪,薄毅的唇挑起一抹趣味的笑,缓缓的,像在仔细的咀嚼这几个字:“婚后生活?”似带了几分期待。
顾小就看着他的眸子迟疑地想,这男人实在好看的有些过份。
他的眸子很深,与他手中的酒液一样,呈琥珀色,是一种很深的琥珀色,仿佛透明,又仿佛经过了岁月的沉淀,深深的沉了下去,叫人看不通透。
她只好继续装傻,并不回答他后面的话题,而是接着自己的冷笑话:“我们俩制冷的程度省下一笔空调费,再努力努力说不定连冰箱都能省下。”
“小九还没过门就这样为我精打细算,倒是会过日子的好妻子。”也不知他是真夸还是假夸,隐隐仿佛带着几分讽刺。“我也很期待。”
顾小九轻轻一笑,笑容就如同这秋季的夜晚,丝丝染染的绕着清冷的凉。
当初也有人跟她说过类似的话。
那时候青春年少,大家谈起理想时,都带着一股那个年纪所特有的方刚的血气,充满激情与希望,自信的仿佛自己无所不能。
顾小九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傻乎乎地微笑,说:“我的理想就是买套一百多平的房子,一辈子当个安稳的房奴。”
安宁、杨桃、董晶晶三人齐齐鄙视她:“也太没追求了!”
顾小就窝在秦睿怀里只是笑,小狗般蹭着他棉质的T恤,闻着他身上特有的阳光的香味,很踏实,很安心。
董晶晶无奈地笑着打趣她:“九,你怎么尽追求一些老头老太太才会追求的东西!”
顾小九大笑着说:“我倒是想追求‘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啊’啊,可你也不想想现在房价多贵,我就爱守着我们家秦睿住住小房,开开小车,逛逛小街,压压小巷,我就不爱他太累,我就爱这么小滋小润地过日子,秦睿,你说对不对?”
秦睿的眸子就像那年花圃里开满的粉色蔷薇,满满得都是那样温暖的颜色,仿佛能溺得出水来,就那样宠溺的笑着,揉着她的头发。
他总是很安静,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静谧的温馨,是别人闯也闯不进去的温馨,不需多言,一个眼神就已经足够。
安宁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手中他哥哥空运过来的画笔:“夫管严。”
“对啊,还没结婚呢,就这么护着咩。”杨桃也笑,脸上总有几分拘束的怯怯的,像艺术楼下面小池子里婉转盛开的睡莲。
顾小九的表情十分认真,声音轻轻的,坚定得像誓言,又像是相守了一生的人浅浅溢出的喟叹:“他是我外子,我不护着他护着谁?”
众人一愣,接着大笑起来,直笑的她臊红了脸,依然定定地望着大家,眸中的光芒明亮的仿佛橱窗中最恒久的钻石,那样认真坚定。
安宁取笑:“原来顾小九也会脸红,奇迹啊奇迹!”
顾小九那时神采飞扬,拿着空的矿泉水瓶砸她:“你这是嫉妒!”
她总是将自己内心的想法大声地宣布出来,像是向全世界人宣布她爱秦睿,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能溢出那满满的幸福。
在那样铺满了阳光的笑声里,董晶晶问:“顾登科呢?”
众人霎时都安静下来,齐齐将眼神投向她,又看向秦睿。
顾小就仍旧是笑,大咧咧地笑着嗔她:“他是我弟!”
董晶晶也笑了:“顾登科倒不知从哪里冒出你这么个姐姐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比你大!”
顾小九抱着胳膊,斜睨着她,学着杨桃的语气:“咩?我有弟弟你不服气咩?你没看我们都姓顾么?”
姓顾的人多了去了,并不是姓顾的人都是一家人,所以并没有人将顾小九的话当一回事,因为外界没有任何关于顾家小九的信息,圈内也只知道有八朵金花。
她就像是烟囱内袅袅升起的炊烟,明明真实的存在着,却恍若透明,恍若隐形,恍若从来没有存在过。那一刻她心脏突然痛的发慌,一阵阵痉挛般的干涩绞痛,痛的她似乎能流出泪来,直到一只干燥温热的大手捂在她胃上轻声问:“饿了?”
她霎时笑靥如花,灿烂的像那日正午的阳光,抱着秦睿如猫般温顺地蹭道:“嗯,饿了!”
她紧紧抱着秦睿,像抱住了全世界。
顾小九弯着晶亮的眸子笑,眼角涩然。
如今只有她一个人还在坚持着那可笑的理想,买个一百多平米的房子,当个安稳的房奴。
“小九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
顾小九眨了眨眼,细细地瞅着陆涫澜,将话题转移,“你怎么生的这样好看,我都看呆了。”
回到故宅时,管家说裁缝已经等了她很久,是过来给她量身做订婚礼服的。
她走到房间门口几近木然地点了下头:“我马上就来。”
看着橱柜里的那件设计简单的婚纱,那是她自己做的,在四年前。
老裁缝熟练地为她量体,就像以往订做每一件礼服。
一旁看着的顾蓝天真地问:“二姐,小九自己不是设计师吗?自己设计订婚礼服不是更有纪念意义?”
顾吟一双眼睛凌厉的射向她,如同带着倒刺的铁钩一般扎进顾蓝的肉里,慢慢地道:“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也不知是说顾蓝,还是说顾小九设计的那些‘玩物’上不得台面。
顾小九就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却训的顾蓝面色涨红,不敢反驳,只能恨恨地看着顾吟离开,恨得将手都掐进暗红色丝绒沙发里,她知道二姐从来都是看不起她,从小到大都是。
愤怒之下她朝没势的顾小九任性地吼道:“得意什么?还不是抢了顾吟老公的小三!你以为顾吟会放过你吗?”
顾小九笑容倏然收敛,阴沉沉地看着她,瞬间又恢复了若无其事的表情,嘴角隐隐含着一抹笑,表情乖巧面色平静地看着她身后。
顾蓝眼皮一跳,仿佛又听到那清脆的骨裂声,以及八岁的顾小九面无表情地盯着她,转身对着楼梯自言自语:“看来这里还不够高!”
就见顾小九语气恭敬地说: “爷爷,您回来了。”
顾蓝身体陡然僵住,生硬地转过脸看向后面,脸霎时涨的通红。后面哪里有人?
她愤怒地转过头来瞪向顾小九,咬牙切齿:“顾小九!”
却见她已经闲闲地后退了几步,站在楼梯边欲上楼,半侧着身子若无其事地俯视坐在沙发上的她,笑着说:“别太激动,跟你开个玩笑而已!”O(∩_∩)O~
36 职场风波
顾蓝气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修长尖利的指甲死死地抠进沙发里,她突然发现这个‘捡回来’的妹妹看着她的笑容也是带着轻蔑的。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猫,她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尖锐如刺,直直地刺进肉里,疼的她想连根拔除。
顾小九突然回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轻勾了一下唇瓣,却如一盆冰水当头泼下,浇的她透心凉,凉的发寒!顾小九平静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笑意,沉沉的,意味深长,仿佛自己的心思全被她看透,无所遁形,直到顾小九缓缓上楼,那咔哒咔哒的声音就像一记记重锤缓缓敲在她心头,叫她发慌。
顾小九上楼后洗了澡出来,穿着白色棉质长裤,上身简单地套了一件白色棉质T恤,打开了床上方的壁灯,从壁灯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一叠设计图纸和几方硬壳塑册,懒散地爬上床,拿过一旁巨大胖乎乎的圆形抱枕胡乱地抱在怀中,盘着腿凝眉思索,不时地用笔涂改,一会儿又翻开一方硬壳塑册,只见里面整齐划一地排放着各种颜色的布料,都是三寸大小的小方块,用图钉固定着。
她对照着那些布料的编号,将设计图上每个地方用什么样的布料,什么颜色都一一记好,一直到顾登科进来抽走她手中的笔,才讪笑着发现时间不知不觉溜走,已是半夜。
顾登科恼她不注意身体,这么晚还在修改设计图,她心疼顾登科每天都要忙到这么晚,跳下床要给他放洗澡水,顾登科只是轻轻抱着她。
顾登科有轻微的洁癖,身上的味道总是清爽干净的,今天却有些淡淡的烟草混合着辛辣的酒味,清俊的下巴也冒出了一些淡青色胡渣。
顾小九推开他,“身上好臭,赶紧洗澡去!”
“姐,好累,给我抱会儿。”顾登科脸上浮现撒娇的笑意,耍赖似的不肯起来。
“你去酒吧了吧,臭死了臭死了!”顾小九仍然笑着推开他,光着脚跳到地板上,将他往门外推。
顾登科拿过拖鞋给顾小九穿上,笑着在顾小九脸上啄了一下,“早点睡。”
“嗯,晚安!”顾小九挥挥小爪子,这才结束了纷杂的一天,滚到床上闭了眼睡觉。
她想到小时候是那样厌恶顾这个姓,厌恶顾家幺女这个身份,而除了这个,有时想想自己还真不知道叫什么,姓什么,以至于更多时候她都有种没有归宿的漂浮感,总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而过了这么多年,甚至已经渐渐不知道自己当初那样的执念是因为什么了,好像什么都无所谓了,好像满身的棱角都渐渐被打磨的圆润光滑了,像一颗经过长时间溪水冲洗的圆溜溜的鹅卵石,转眼间就要订婚了。
想着想着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说是说七天的工作量压成三天,实则是三十天的工作量压成三天,因为直到上生产线,没有三十天的时间是出不来的,将款式该修改的地方修改之后,后面出款等方面都直接交接给样衣师和制版师他们了,为此,她这几天都要赶工,今儿一大早她就来到公司,公司锁虚搭在玻璃门上,里面却没人。
她伸手推开其中一扇,身后便传来哒哒的响声,在这个清冷的早晨显得异常清脆空灵,像缓缓鸣奏的踢踏鞋舞步即将落幕。
她回头一看,是古月。
他穿着一件白色翻领衬衫,上面两粒纽扣开着,外面套着银蓝色马甲,露出两道精致纤细的锁骨,更衬得他身材消瘦,下巴尖的叫人吃惊,长而卷的橘黄色鬓发贴在他脸颊上,越发显得他五官瘦小精致。
“早。”古月抬头朝她一笑,宽阔的唇角微扬着,身上仿佛披着暖暖的晨光。
顾小九看着门上挂着的锁笑着说:“还以为自己是第一个呢!”
古月笑笑不语,走到自己办公桌前拿出一叠设计图面料等物,低头在各款式之间认真冥想修饰。
顾小九对于他这么早来到公司也不奇怪,这个脾气奇怪的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也没有女朋友,曾有次在订货会现场谈到T台上的那些模样精致的模特时,助理艳羡她们的五官美丽,尤其在摄影师的镜头中,更耀眼如星。
古月听后语气不屑:“她们也叫好看?一个个长的丑死了!你没看那些外国模特才叫好看!”
助理悻悻地回他一句:“你是没看到外国人满脸的斑!”
古月对于国内很多东西总是看不顺眼,讽刺不屑是常有的事。作为设计师来说,去国外出差是常有的事,尤其是X黎、X尔等一些时尚之都,每次出国回来总赞叹国外这里好那里好,再对比一下国内的一些污垢,眼里满满对自己国家某些地方的不屑与鄙夷,将他看不顺眼的一些东西贬得一文不值。
顾小九打了卡之后回到自己办公室开始整理凌乱的资料,埋首设计图中古月突然抬头问她:“今天怎么这么早?”紧接着又打趣着补充了一句:“难得十点之前在公司见到你。”
顾小九扬了扬手中的文件夹:“我勤劳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你怎么才知道?”
古月失笑。
她认真时效率很高,很快将版型风格处理及搭配的一些问题腾出来,放置一边,再继续解决其它问题。投产大货之前,单款样衣封样、修改、制作达十五之二十次之多,样衣师与制版师来公司后,顾小九赶紧去找他们讨论、确定、再修改。
一直到这些完成,顾小九才松了口气,去总经理办公室说了要请假的事。
秦睿沉默了许久,迟迟不说话,办公室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重的呼吸都困难起来。
顾小九一笑,声音不高不低:“秦总,我请婚假!”
就像一块巨大的玻璃,被人用铁榔头从中间狠狠砸下,支离破碎,散落成无数的碎片,那碎片仿佛要从秦睿眼里迸出眼眶外面来,钻进顾小九心里。
顾小九申请的假条上印着深深的两个字,转折时仿若刀刻一般,笔力穿透洁白的便签纸,留下一道裂痕,似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她拿过假条转身离开,脚步平稳,面带微笑,那笑容却像是僵在了脸上一般,生硬无比。
她没看到秦睿眼底迅速蔓延的刻骨的疼痛,像被乌蓝深黝无边无际的大海所淹没,无力挣扎。
顾小九回来时听到常璃阴沉着脸在公司大发雷霆,她本来不打算理,径直往自己办公室走,常璃却满面怒容的朝顾小九厉声道:“顾小九,过来一下!”
她身体微微顿了顿,转过身子静静地看着常璃,见设计部门的人都在那里战战兢兢地沉默着,将疑惑压在心头,不解地走了过去,助理小声地说:“仓库里的样衣都不见了!”
顾小九一惊。
常璃毫不客气,直接开口古月:“古月,今天你第一个来公司吧?”
古月沉默了一下,将眼神投向顾小九,长而卷的眼睫在眸子里投下浅浅的阴影,仿若柳荫下的湖面,看不真切的清澈。
见古月看顾小九不说话,大家都将眼神看向顾小九。
常璃皱了皱眉,将公司上下班时间卡摊开呈扇状,凌厉地问顾小九:“今天你第一个来公司?”
顾小九笑了一下,拉过椅子坐了下来,直直地看着常璃,没说话。
常璃被看的有些恼怒,厉声问:“仓库里库存的服装都是你打包带走的?”
话说的不明不白,意思却很明显,这是说顾小九贪小便宜将公司新款样衣顺手牵羊一起带走了。
不等顾小九说话,常璃目光转向顾小九的助理箫小怪,“听说是你打包的?“
箫小怪脸色煞白:“不…不是…我…”
“不是你?”常璃细长的眉锋微挑,带着浓浓的讽刺。
“是我打包的,可是我没有…”
“后勤部有仓管在,什么时候轮到你去打包?自己的工作做完了吗?”
“……”这个时候忙的脚步占地,工作怎么可能做完?箫小怪垂着头不说话,首次遇到这样的事,她急的都快要哭出来。
顾小九购买公司库存服装的事,公司里人人皆知,但顾小九每次都会去财务部结清,从来没账目上一清二楚,这件事顾小九算不到她头上,可偏偏这次打包库存服装的是她的助理,即使常璃没说她任何不是,她却难逃关系,而更不巧的是,上班卡上显示顾小九今天早上第一个来公司,早的不正常。
JONSE内仿佛弥漫着昏黄滚滚的硝烟,鼻腔内充斥着硝石的味道,压抑不堪。
顾小九睁着茶色的眸子,淡淡地望着常璃,沉默地吃下了这颗沉闷硌人的哑巴亏,没做任何辩解。
她眼波流转,眸光似微风乍起时吹皱的湖面,带着粼粼的波光,亮晶晶的,似笑非笑地看了始终面带微笑的古月一眼。
常璃动不了顾小九,但这件事必须要承担责任,她向来手段狠辣不留情面,再加上这段时间公司气氛诡异,仓管与箫小怪当做公司很多员工的面被狠狠批了一顿,骂的是他们,实际上却是说给顾小九听!批了一顿的同时,本月奖金全扣。
顾小九走出去时,仓管狠狠剜了她一眼。对于这次的事情大家心知肚明,但依然免不了要怨怼顾小九,箫小怪和仓管不过是公司三巨头斗争的殃及的池鱼而已。
第一回合交手,顾小九完败!常璃威风如女王,古月云淡风轻。
晚上顾小九加班,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晚上不会回去。
主设加班,助理也跟着加班,本以为大家下班后都回去的,却没想到今天大家都非常有默契,除了古月、顾小九、助理三人之外,常璃居然也留了下来。
对于懒惰的顾小九和公私分的很清的常璃来说,主动加班到这么晚简直就是天下红雨太阳打西边出来那样难得,难得他们三人如此竞争白热化的同时加班,。四个助理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一声不吭,璀璨的华灯在夜幕闪烁着幽暗的光芒,JONSE里越发显得安静,只听得见铅笔在纸上唰唰的摩擦声。
细细的高跟鞋与铁质楼梯之间传来亲密接触的咔咔声,如同寺庙里的馨钟,一下一下地敲着,将这个静谧如死水的夜幕撕出一个个裂洞。
顾小九抬头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间,十一点三十一分,她揉了揉酸痛的脖子,转过头看向声音源处,妆容精致的常璃虚扶着楼梯扶手袅袅婷婷地从楼上下来。
她今天穿着黑色一步短裙,上身是紫蓝色时装,拎着一只黑色小皮包,长而卷的大波浪性感地散落在她肌肤细腻的胸前,踩着十公分高跟鞋,行走间袅娜多姿。
饶是如此,依然掩不掉她脸上的疲惫。
她看着顾小九桌面上今天又收到的鲜花,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昂着雪白如天鹅般纤细的颈脖骄傲地离开。
常璃前脚刚走,两位副设也赶紧收拾东西离开,她的两个助理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也下了班。
顾小九转向箫小怪:“你赶紧下班吧,太晚了。”
“你呢?”她有些犹豫的问。她刚从学校毕业不久,身上洋溢着学生特有的单纯和热情。
顾小九朝她笑了一下,“我还有些工作没做完,你先回去吧!”
“嗯,好的!”她点点头,简单地整理了一些东西,确定没纰漏之后才长长地吁了口气,“你也早点下班,别太晚!”
顾小九点点头,拿着铅笔的手随意地挥了一下,“路上小心点!”
“嗯,知道!”至被训之后,她才算是露出了灿烂的笑脸,没什么忧虑!
古月抬头也对他的助理淡淡地说:“你也下班吧!”
他助理紧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收拾了一番,生硬地走出去。
古月不知道想到什么,笑了一下,将一些重要的资料放到他棕色大包里之后,朝顾小九打招呼:“我也要走了,一起吗?”
顾小九头也没抬,“你先去吧!”
“嗯,那我走了!”古月笑了一下,大眼睛弯了弯,声音如雨滴落在空心竹筒里,空灵动听。
顾小九没应。
古月也没在意,背着包包慢慢地走出JONSE大门,顾小九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他瘦弱的背影,,脑中飞快地闪过一道光,垂下眼睑继续工作。
桌上幽蜜淡雅的玫瑰花香味静静地流淌着,丝丝密密地缠绕在顾小九鼻尖,在这个安静的只剩下她一个人的空间内愈发显得浓郁。
她用淡淡地散发着馨香的铅笔头上的橘黄色橡皮揉了揉微蹙的眉尖,凝着眉仿若出神般呆呆地瞅着红中透着黑的玫瑰花思索。几十只鲜花紧紧地靠拢在一起,每一朵都灼灼绽放,艳丽无双。抽出一朵花在手中,抚摸着柔嫩的花瓣细细摩挲,她想起她上次尝试改变风格随手涂鸦的那些设计图,心底有了一丝想法,或许可行。
想的出神,竟没注意到玫瑰花的花刺,手上传来一阵刺痛,陡然一惊,手指上已经覆上温热的唇,她甚至能感受到唇上熟悉的韧度,像找了迷受了蛊惑一般,她傻傻地看着秦睿用唾液帮她消毒,将仅有的一滴米粒大小的血液舔舐干净。
如触电般她飞快的抽出自己的手,快速慌张地倒退两步,厉声喝道:“你干什么?”
仿佛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拢了拢心绪,“秦总。”她以为秦睿早已经下班了,没想到居然一直在上面。
秦睿静默地看着她,高大魁硕的身躯将顾小九拢在阴影里,面上表情背着光看不清楚,语调很平静,“太晚了,该下班了。”
见顾小九没动,他转过身将公司里的灯都关了,只剩下走廊上昏昏暗暗的两盏发着幽蓝的光芒。
顾小九突然有些好笑,曾经那样亲密的两人,如今剩下的只是相对无言。
她简单整理了一下桌面上的东西,叠放在一起之后塞到抽屉里锁上,拿着包下班,甚至能若无其事的朝秦睿笑笑,就像一个在普通不过的朋友,从他身边擦身过去,秦睿跟着出来。
顾小九转过身子,身体靠在贴着瓷砖的冰凉墙面上,姿态潇洒的就差再风情万种地叼着一根烟了。
她笑了笑,神色淡淡的,“秦睿,你不用这样,我快订婚了,就在下个月。”
秦睿看着她,泼了墨般的眸子闪过复杂,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我知道。”
顾小九更好笑了,半阖着眼眸上下打量他。
与记忆中的人相比更加沉着稳重,眉宇间更加冷冽,像一座冷冻了千年了冰山,从内冷到外。其它还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呢?
顾小九歪着头想,好像,看到他心不再像四年前那样仿佛放在油锅里反复煎炸般的难受了。
“你知道啊!”顾小九点点头,想到陆涫澜说过给他也发了份请帖,不知他有没有看到请帖上顾小九三个字,她倒是有些好奇秦睿看到那三字时,脸上究竟会有什么表情,不过这个无趣的男人最大的表情恐怕就是像现在这样没有表情了。
年少时曾为了这男人露出一抹笑而激动的大喊大叫,笔尖曾记录下很多个那样的瞬间,那时他的笑容是她最大的幸福,只是那些青春终究成了成长路上的一道风景线,很多我们以为会是一辈子的事一辈子的人,其实都不过是你生命中的一个过客,没人会爱你胜过爱他自己。
只有自己最爱自己。
那些曾经放不下的,不能原谅的,一直斤斤计较的,以为会是一辈子的伤口的,在这一刻突然都消散了,如一缕青烟。
顾小九霎时轻松起来,笑着问:“要一起去吃夜宵么?”
秦睿突然有种无处着力的感觉,好像真的,永远失去了什么,永远也走不进顾小九的心里,恐慌像凶猛的潮水猛烈地将秦睿淹没。
他突然想,如果四年前没有应那个人话出国,他和顾小九现在会不会已经结婚,甚至有了孩子。
曾看过这样一句话:爱情只是一种感觉,而这感觉会随时日、心境而改变。
顾小九微微侧着头看着秦睿,心底的遗憾慢慢淡去。或许过去那样执着那样难过只是因为不甘,也或许是过度的夸大了自己的悲伤,仿佛活生生的从自己身上撕开了另一半去,血淋淋的。
若干年后再见到,才发现,过去好像无法承受的痛苦都是那么微不足道。
只是心底微微有些遗憾,恐怕此生再不会像那样去爱一个人了,就像燃尽了勇气。她低垂着头,露出纤长白皙的颈脖,淡淡的香气萦绕在秦睿鼻间。
有人说,当一个人学会了低头,说明他长大了。不知从何时起,那个恣意飞扬的女孩,已经收拢了自己满身的利刺,好似学会了对生活妥协。
那不是顾小九。
秦睿紧握住了拳,痛意仿佛从神经慢慢的渗出皮肤。
“怎么了?”顾小九侧过脸笑看着与她并肩走着的秦睿,神情有些疑惑,却再没有记忆中的心疼和焦急,只是像普通朋友那样淡淡的地问候一句,客气而随意。
“九。”秦睿突然急切地想要解释,想要告诉她离开的原因,“四年前我是因为……”
“嗯?啊,那个啊…”顾小九有些心不在焉,接而笑着摇摇头:“不用说了,已经不重要了。”
秦睿除了瞳孔猛地收缩了几分外,到底没有解释什么。
顾小九心里不是不失望的,婚姻毕竟不比爱情,两人之间除却爱之外,最重要的是沟通,缺少沟通,他们之间问题迟早会出现,倒不如早点发现,快刀斩乱麻,理智和感情总是不一样的,不然当初就不会那样撕心裂肺。这样想,唇角不由多了一丝苦涩。
她似倦极,掩口打了哈欠,“秦睿,不好意思,我实在太累了,先走了。”
实在太累了,身体疲劳,精神也疲劳。
“我送你!”秦睿声音很低,眸光暗淡,几乎同这漆黑的夜色融在一起,几近低迷。.;
顾小九招了招手,轻松地道:“不用了,我打车很快。”
曾经想知道秦睿知道她身份后的脸色,现在所有的不甘报复顷刻间化为了沙粒散在了空气中,其实那些本就是无所谓的,即使知道了又怎么样?自己本来就是个不受宠的,就算他当初为了董晶晶离开她,现在也都无关紧要了。
不过显然有人不这么认为。
第二天一早,左岸花园小区马路对面就有辆红色宝马停在那等她。
这一夜顾小九只睡了四个小时,早上起来喝完杨桃现榨的豆浆,便没了胃口,用很快的速度吃完早餐下楼往公司赶,没跑几步就被缓缓驶来的车给截住,顾小九挑了挑眉,沉着脸望着渐渐放下来的车窗玻璃,和玻璃后一张亮丽精致的面孔。
“小九,我们谈谈!”董晶晶眉尖微蹙,表情很诚恳。
“不好意思,我赶时间!”顾小九越过她,径直在路边拦车。
董晶晶轻轻一笑,用无奈的口气强硬道:“你要在这儿谈?”
顾小九皱了皱眉,实在是不耐烦,面对她时几乎所有的耐心都会被磨尽,而她却好像丝毫看不懂别人脸色一样。
顾小九以小人之心想,莫非她是故意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不痛快?如果是这样,那她成功了。
TMD老子现在非常不痛快!顾小九恨恨地磨牙。
这样的想法也只是一闪而逝,如此损人不利己的事以董晶晶之贤能,应该不会做。
顾小九有种将她这辆7系宝马一脚踹成破烂的冲动,不过这样的事只适合意淫,所以她乖乖上了车。
“说吧,什么事。”语气完完全全的不耐。
“早餐吃过了没?”董晶晶扁小精致的唇角扬起,从后视镜里望向顾小九,悠然地询问。* p2
“董小姐,你要是来找我闲聊的,很抱歉,我没空!”顾小九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冷静。
董晶晶又是无奈一笑,仿佛对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知道了!”
她这样的做派反而让顾小九冷静下来,睡眠不足而造成的起床气也消失不少。她冷笑着望着董晶晶贤良淑德仿若邻家大姐姐的笑脸,眸中满满的讥诮。
顾小九这样的表情让董晶晶眼中戾色一闪而逝,将车停在了一家餐厅前。
此刻来这里的客人都是吃早餐,虽然简单,倒也丰富。
两人落座在一个偏僻的靠窗位置,厚重的窗帘直直垂下,几缕璎珞在晨光下呈暗金色,为早晨的宁静带来一份活泼的生气。
“没来过这里吧?”董晶晶坐下后拿起菜单笑着问。
顾小九笑,“来过怎么样?没来过又怎么样?”
其实顾小九想说得是:你是白痴吗?
董晶晶微讪,继而矜持地笑起来,眉目间藏不尽的优越感。
她仪态万千地拢了拢打理的一丝不苟的棕发,姿态优雅地打开菜单,说话声音虽然和风细雨,高昂的尖细下巴却透露出她的傲慢,点餐时对侍者说话完全是一个上等人对下等人的矜贵,总觉得高人一等,可能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这一点。
她点了一碗粥,然后问顾小九,“你要什么自己点吧!”
顾小九看也没看菜单便笑容灿烂地对侍者牛气哄哄地说:“将你们这里所有最贵的都给我来一份!”
侍者和董晶晶都一愣。
顾小九挑眉笑看侍者,“怎么?担心这位大小姐买不起单?”
侍者也笑起来,语调轻快,“请稍等。”
董晶晶勉力维持着得体优雅的笑容,“点这么多你吃的完吗?”
顾小九递给她一个‘你是白痴’的眼神,“你难道不知道这世上有个词语叫‘打包’?”
无视董晶晶抽搐的唇角和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跟众人说不认识她的表情,顾小九轻抿了口茶,笑意盎然地问:“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找我什么事?”
董晶晶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平复下想将顾小九扔出去暴打一顿的冲动。
她总是有办法将人最现实的一面□裸的展现在外面,不留给你一点面子。过去是,现在也是。
她不明白她是怎么爬上JONSE主设这个位置的,如此毒舌任性。
她扯开抽搐的嘴角朝顾小九灿然一笑,脸上完全是一副为你好的表情,调整好情绪,正准备开口说话,就见顾小九翻了白眼,不耐烦地说:“不想笑就别笑,你哪一面我没看过?真丑!”
董晶晶莹白如玉的美手紧紧捏着青花瓷茶杯,显然也被惹怒了,咬牙切齿:“顾小九!”
顾小九耐心显然耗尽了,语气很冲:“你说不说啊?不说我走了!”
这可能就是兵法中所说的:敌弱我强;敌强,我更强!董晶晶刚刚冒起的怒气又瞬间湮灭了下去,恢复成贵妇般的表情,一副不与她计较的样子,还有几分无奈。
“小九,你何必这么恼我,你现在……不也与其他人好上了,可见你对秦睿感情并没有那么深!”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顾小九立刻发飙。恰好此时侍者推着车将顾小九点的所谓的‘所有最贵的餐点’推过来。
“麻烦你,用最快的速度,全部打包!”
见这位客人气成这样还不忘打包这些食物,侍者又笑了,声音轻柔,“请稍后。”分明带着忍俊不禁的揶揄。
董晶晶恐怕长这么大都没这么丢脸过,黑着脸扬着笑容尴尬地笑,等侍者离开后,朝顾小九厉声道:“顾小九,你能不能消停点?”
“究竟是你不消停还是我不消停?你明知道我不耐烦看到你,你还三番两次的到我面前来恶心我,你是何居心?”顾小九挑着眉反问。
她才说完,不知怎么就想到《狼和小羊》里面的一句经典对话。狼说:你把我喝的水弄脏了,你安的什么心?
顾小九笑意更浓,敢情自己现在就是一匹狼!
董晶晶总算明白什么叫鸡同鸭讲讲不通了,当下也不再跟顾小九废话,直接进入主题:“小九,我知道你傍上了陆涫澜才跟我这么横!”她冷笑一声,幸灾乐祸地说:“你还不知道吧?陆涫澜就要订婚了,订婚的对象是本市最大望族顾市长的女儿顾吟!”
顾小九有些错愕,“你从哪里听来的?”
董晶晶以为她乍听到此消息惊慌失措,很享受地看着她惊愕的面孔,心底多了几分快意,昂起下巴慢吞吞地搅拌着她手下的粥,嘴角多了几分不屑,语气偏偏是很关心很亲密地:“这件事在我这个圈子内根本不算秘密,也只有你还被蒙在谷里吧!”
顾小九用手支着下巴翻了个白眼。
董晶晶故作惊讶地笑着问:“这么重要的事陆涫澜都没告诉你?”
顾小九冷着脸漫不经心地说:“董晶晶,你非得把我隔夜饭都吐出来你才开心是不是?”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噗嗤’的笑声,好像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赶紧用早餐堵住嘴,又传来被呛到的咳嗽声。
但这次董晶晶并没有被顾小九气的吐血,而是端庄地抿唇一笑,表情娴雅,声音淡柔:“是!”
这次又有被呛到的咳嗽声。
顾小九轻声一笑,用一种很怪异的眼神盯着董晶晶的粥看。
董晶晶看看顾小九,再看看碗里的粥,突然有种这是她吐出来的秽物的感觉,顿时胃口全失几欲作呕,嫌恶地将粥往桌子中间推了推,沉着脸按铃叫侍者过来撤下去。
两个曾经的好朋友你来我往,这才算是真正交手。
董晶晶对顾小九的耐心也用尽,冷着脸问:“你有什么打算?”
“我有什么打算为什么要告诉你?”顾小九一副你很莫名其妙的表情瞅她。
董晶晶轻笑,不予计较顾小九的失礼,“我知道,以你的性格是绝不会给人做小三的,顾吟也绝不会容许丈夫在外养情人!”
她不屑地扫视了顾小九一眼,看看她身上俱是叫不出牌子的简单服饰,再对比一下自己浑身上下通身名牌,下巴仰的更高,动作优雅高贵,一举一动都堪称大家闺秀的典范,与顾小九的随性懒散产生鲜明的对比。
却听顾小九顺着她的话语懒懒地道: “我知道,以你的性格绝对会给人做小三的。”./
被顾小九戳到痛处,董晶晶面色铁青,说话也毫不留情起来,“顾小九,你真以为傍上陆涫澜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你可知道顾吟是什么人?她可是……”
“年纪轻轻就得老年痴呆症是不是?你刚刚才说她是顾市长的女儿。”顾小九撇嘴。
董晶晶呼吸呼吸再呼吸,猛地站起来,玉手狠狠拍在沉木桌面上,一双妆容精致的眼睛仿佛能喷出火来。
“淡定,淡定,你可是名媛哎~”顾小九对她的发飙眉头都没皱一下,笑嘻嘻地讽刺,无视她青黑的脸色,挑了挑眉诧异地问:“听你的语气……好像跟顾吟很熟啊?”
“我爸爸跟顾伯伯是老交情了!”董晶晶傲然道。
顾小九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眸光潋滟地斜睨着她,“老交情?”接而忍俊不禁地抿了口茶,点着头笑:“嗯,老交情!那这么说陆涫澜的订婚宴会你一定受邀了哦?”
董晶晶抚了抚棕色卷发,没有回答,脸上的表情却分明带着自得,反问道:“你想去?”
“不想!”顾小九轻摇头,回答的斩钉截铁:“我在想你这么好心的请我吃饭难道就是善心大发来告诉我这件事?”
董晶晶沉默了片刻,轻呷了口茶,眉宇间有些怀念和感叹,“我们认识八年了吧?”
顾小九轻笑,“喂,你不是找我来叙旧的吧?我赶时间呢!”
“顾小九,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根本不可能原谅秦睿。”董晶晶正色。
知道正题来了,顾小九轻轻一笑,挑眉问道:“然后?”
“我知道你是孤儿,这些年的梦想就是拥有一套自己的房子,这么多年你也没放弃过努力!”董晶晶说的感性,顾小九却是听的嘴角直抽。
她好奇地问:“谁跟你说我是孤儿的?”
“你瞒得了别人瞒不过我。”董晶晶一双美眸闪着智慧的光芒,仿佛能将顾小九看透一般,胸有成竹地问:“听说你们公司有个去法国进修的名额?”
见顾小九不语,她自得地笑笑,不以为意,从包里拿出一叠资料和一串钥匙放在桌上看着她。
这次顾小九好奇了,很感性趣地笑望着她。
“这是南湖附近的一套公寓!”
“就是那个拍了十几万一个平方的黑马公寓?”
“对!我可以助你拿到那个名额去法国,条件是永远不要在回来!”
顾小九惊诧了,“你有病吧?我永远都不回来,收了这套公寓后我给鬼住啊?”
董晶晶倒是好修养,依然只是笑笑,“好吧,十年!我要你十年之内不再踏入Z国一步!”
“我用三个字评价你!”顾小九笑嘻嘻地说,伸出三根手指头,一字一顿:“神-经-病!”
董晶晶就是再好的涵养也经不住顾小九这样一再的侮辱挑衅,脸寒的跟冰箱里刚拿出来似的:“顾小九,你这是要跟我挑战?”
“我哪敢?”顾小九笑意盎然:“董大小姐社交名媛法力无边,放个屁H市都要抖三抖,我这等市井小民挑战你不是找死吗?”
“你……”董晶晶捏着茶杯的指关节泛白泛青,都快跟杯沿上的青花一个颜色了,黑着脸故作优雅地抿了口茶,可能是被气狠了,居然呛住,剧烈咳嗽之下半响说不出话来。
咳,顾小九可以改名叫顾毒舌了,董晶晶到现在还没被气的破口大骂真的是好修养!
“顾小九!”她咬牙,“你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择!”
“法国进修名额加黑马公寓的一套房子双重利诱,你为秦睿这次可是下了血本啊,花了不少钱吧?”
董晶晶冷笑,“别告诉我你一点不动心!”
“哪能呢?对我可是相当大的诱惑力!”顾小九笑,突然语气一转:“可我如果傍上秦睿,得到的肯定不止这么一点吧?他好歹也是我们公司老总,身价千万的钻石王老五……”
“人要懂得知足常乐,太贪心的结果通常是什么也得不到!”董晶晶冷凝着脸威胁,像是已经完全将顾小九掌握在手上那般笃定。
顾小九脸色又是一变:“你在恐吓我!”
“我只是告诉你怎样做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董晶晶,你我都明白,你该下功夫的不是我!”
董晶晶精致的脸上划过一道狼狈和黯然,偏过头去,“只要你离开秦睿。”
顾小九嗤笑一声,“如果我不呢?”
“那你很快就知道答案!”董晶晶整张脸都映在晨光下,偏僻给人一种阴测测的感觉。“顾小九,我已经给了你选择的机会,是你逼我的!”
顾小九正色,“我是不是要感谢你给我这样的机会,圣母小姐?”
两人就这样看着对方,笑容都从脸上褪尽,在这样诡异的静默中,突然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来,手心中放着一款智能手机。两人一愣,同时看向手的主人。
安尔弥坏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往顾小九身边一坐,手很自然地搭在她肩上,亲密地对顾小九邀功似地说:“一不小心我就将她刚刚说的话录下来了!要吗?”.
顾小九瞥了眼肩上霸道有力的手,有趣地笑着说:“要,怎么不要?这录音要是出现在秦睿的办公室,那可就热闹了!”
“小九,你的候补不少啊!”董晶晶看着他们俩,轻笑一声,“前一个陆涫澜后一个顾登科,现在还有一个……”她顿了一下,语气更加讽刺尖锐:“这些都还不够,还巴着秦睿!”她冷哼一声:“将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的原则,顾小九,你发挥的可真好啊!”
“你就差说荡|妇二字了!” 顾小九大笑:“董晶晶,装贤良淑德这么长时间终于不再装下去了?不知让报社记者拍到董大小姐这一面会是什么表情啊,一定很精彩,你说对吧?”
“小九,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嘴硬、倔强、得理不饶人,你说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要不是看着我们多年好朋友的份上,你以为我会来这一趟吗?你可能还不了解我圈内的潜规则,其实只要我愿意,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根本不用我出面,你明白吗?”董晶晶低垂着眉,轻声细语,带有几分劝慰无果的无奈,“你知道,我不想对你出手的,我不想我们之间变成这样!”
顾小九本想再讽刺,却什么也没说。两人之间相互沉默。
董晶晶家境富裕,人也聪明漂亮,从小到大身边全部是鲜花和掌声,如众星捧月般长大,人难免骄横,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即使使用一些在常人看来卑鄙的手段,在顾小九看来人性格不同而已,只要不超过一个度也都无可厚非。
只是叫她不能原谅的是,背叛。
不论什么原因。
所以她才会对她如此尖锐,对董晶晶丝毫不留面子。
“既然你不肯离开”董晶晶冷笑一声,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房产资料和钥匙,昂着下巴俯视顾小九,面带微笑,声音轻柔:“那我们就走着瞧,你要是后悔可以来找我,我随时恭候!”.
放下狠话,董晶晶头高昂着,像只高傲美丽的白天鹅。
“董小姐!”
“怎么?安先生心疼了?”董晶晶傲慢地笑,带有几分讥讽。
“不!”安尔弥笑着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从来不知道顾家还有个姓董的亲朋好友,更不知道顾家哪位伯伯和你父亲是老交情。当然,也可能有而我不知道,毕竟我和顾家并不是很熟,但至少你父亲还入不了顾家的眼,更别提老交情了。”
“笑话,你都说你跟顾家不是很熟了!”董晶晶面色一僵,一阵红一阵白地喝斥。
“顾老爷子只有两个儿子,我恰好跟顾市长认识,相信令尊和顾市长不是老交情吧?老爷子的小儿子和儿媳妇常年定居国外,每年也只回国一次,相信令尊更没有与他成为老交情的可能吧?”
他轻松随意地笑了笑,朝顾小九眨了眨眼:“顾小九,你说是吗?”
顾小九一愣,将头偏过去,“我怎么知道!”
安尔弥露出玩世不恭的表情,桃花眼中意味不明:“听说你和顾家继承人顾登科很熟,我以为你知道!”他眸光微闪:“恰好你也姓顾,我还以为……你会知道的更多才对!”
董晶晶不屑地嗤笑一声:“那安先生可要失望了,小九是个孤儿呢!况且,草鸡永远都是草鸡,变不了凤凰!”
“你说的对,董小姐,我很赞同你的话!”他笑着将头转向董晶晶,笑容如艳丽的桃花朵朵盛开:“真正上流社会的淑女都是很低调的,有教养的,包容宽厚的,不会将‘我们那个圈子怎样怎样’挂在嘴边,不会满身名牌,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没钱。如果你真想装社会名媛,至少先将你身上的那几件首饰摘下,名门淑女除特殊场合外,平常都是不戴首饰的!”
说完他还朝顾小九笑问:“九,你说是吗?”
“我怎么知道!”顾小九将头偏到一边平淡地说,一点都不领情。
“安先生可问错人了!”董晶晶冷笑,踩着白色高跟鞋身姿袅娜地离去。她前脚离开,顾小九后脚就拍开肩上的狼爪:“看戏看够了吧?”
“怎么会够呢?顾小九?嗯?”安尔弥笑的堪比花娇,语调温柔,眸中却分明冒着火气。这小妮子居然一直在骗他,而他居然相信了,“我该是叫你程紫呢?还是顾小九?”
顾小九哪里有耐心理会他,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随意!”
安尔弥脸上笑容尽褪,潋滟的眸子里噼里啪啦地冒着火气,“你居然敢骗我?”“安公子严重了!”顾小九本就不耐烦,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偏偏安尔弥撞在枪口上,“我为什么要对一个可能是匪徒的人说实话?别忘了我们是在什么场合见面的,你做了什么事!”
安尔弥一讪,那时在半夜十一点钟在漆黑偏僻无人的公园角落,而他在调戏她,事后几次见面貌似都在调戏她。
“安公子想起来了?”顾小九讥讽地勾起唇角,起身走人。
看到她用这样的语气和表情跟他说话,向来好脾气的安尔弥不知怎么心底一把火像是霍然浇了油般熊熊燃烧起来,整张脸都寒了下来,眼睛像是能喷出火星子,手紧紧地攥住顾小九纤细的手腕。
两人都一愣,安尔弥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动作。
顾小九眉皱的死紧,“放手!”
“你叫我放我就放?”一顿之下,安尔弥又面带笑容,可说的话却像是找喜欢的人麻烦的别扭小男孩。此刻没心情欣赏他的这份幽默,只是平静不带任何表情地看着他。
明明生气的人该是他才对,可看着顾小九这表情,总感觉好像是他错了似的,好像是他在无理取闹,这样的感觉让他心底烦燥。
窗外金色晨光倾洒而下,仿佛给树木镀上一层黄金,世界一片宁静。
安尔弥的手松了松,顾小九猛地使力挣开,白皙的手腕上红红的一圈指印。他眼中闪过一道懊恼,轻松地靠在木质雕花椅背上,笑着调侃,“想不到你爪子尖利,牙齿一样厉害啊!”
顾小九轻扯唇角:“关你屁事?”头也不回地离开。
安尔弥看着她离开,咬牙切齿:“真是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
不论遇到什么事都镇定自若的他一碰到顾小九就方寸大乱,明明很想见她,却每次都不欢而散,安大公子心中烦躁不安,恨恨嘀咕一声:“我怎么会喜欢上她?一定是太久没有女人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