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不高兴,当然这是我自身的原因,也就自己心里闹闹别扭而已,我只有二十岁,虽然涛涛叫我叔叔吧,那是辈分,这么些年来也习惯了,冷不丁的被一个不认识的小孩这样喊,心中十分不爽,哥哥都没人叫过,就变成叔叔了。
不过我没表现出来,笑着弯下身问道:“怎么啦?”
“这个不能动了。”他晃晃手中的遥控汽车。
“你去忙吧,我在这儿可以了。”婶娘可能是见我有些为难,接过我手中的菜。
婶娘发话了,我也没有推辞,放下手中的菜跟婶娘说修好我还过来,就和他就离开了厨房,拿了一堆的工具到我的房间,我把遥控拆开,发现不是什么大问题,就坐在床上开始修。
“能修好吗?”他从我胳膊的缝隙之间钻进我的怀里,眼睛却一眨不眨的望着汽车,小小的脑袋挡住了我的视线,我看他似乎对修东西比较感兴趣,就告诉他,是一个按钮松动了,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又问我那些红红绿绿的线是干什么用的,我也一一为他解释,不知道他听懂了没有但是他听得十分认真,这样让我有点成就感,也有些感动,只是他那满是灰尘的脸在这样的气氛下反而显得有些滑稽。
看着他如此的投入,欣慰的同时,我也意识到一个问题,“你……你叫什么名字?”
这也不能怪我,涛涛带着一帮子小孩来也没有介绍,我怎么会认识呢。
他歪着头,天真无邪的眼睛望着我,“我叫暮天雨。”
“好文艺的名字啊。”我感叹道。
小雨瞪着他那大大的黑眼睛,疑惑的望着我,“他们都叫我小雨。”小孩子,接受过的词毕竟不是很多,可能还不太明白我的意思,解释又很麻烦,我只好笑笑没有在说话。
汽车修好了以后,他就又投入到玩的行列里了。
我进厨房的时候,婶娘已经做好饭了,正当我走到门口打算叫他们吃饭的时候,听见两个小男孩躲在墙角窃窃私语还时不时的望向母亲的那个房间。
“他进那个房间了?”一个孩子担心地问。
另一个孩子担心的踮起脚尖,想要看到屋里的人,“嗯,跟他说里面住着一个疯子还要进。”
都说童言无忌,可是童言也最伤人,他们往往一句话就揭穿了你不想示人的伤疤。
我不知道他们怎么知道的,不过我这样一个外乡人的到来,必定引起了村里大妈的好奇,嚼舌根的肯定不在少数,我估计已经成为人们吃饭时的谈资了。
我整理一下心情,假装没听到,走出去督促他们去吃饭。
他们看到我之后有些害怕的不说话了,赶紧往厨房走去,一边走还回头看向母亲的那个房间。
等他们都走进去了以后,我赶忙跑到母亲的房间,母亲神志不清,偶尔连我都不认识,病发的时候还会打人,我怕万一伤到小孩子可了不得了。
跑到房间门口的时候,我停住了,因为我听见小雨正在和我母亲说话,或者来说,只有小雨在说话。
“阿姨你怎么不去吃饭啊?”小雨银铃般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
我不由得感慨,这是什么辈分啊,叫我叔叔,叫我妈阿姨?
“阿姨,我刚刚玩的时候,我碰破了,我奶奶说吃饭的时候要洗手洗脸,你能不能帮我洗洗啊?”
母亲一直没有回应他,我打开房门想着自己帮他洗洗得了,谁知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我惊呆了。
我看见母亲正在给他洗手洗脸,母亲轻轻地避开手上磕破的位置,打上香皂,温和的给他擦洗着脸上的污垢,连指甲缝里的泥都没有放过,洗得十分认真,十分的投入。就好像是在干一项神圣的事情,这是父亲出事后,我第一次看见母亲到这样的表情,一脸的幸福。
“谢谢阿姨。”小雨开心的对母亲说着。
这个时候的母亲,到底恢复了多少呢?她的眼里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会如此温柔地对待小雨?
我把目光转向小雨,心灵被重重的撞击了一下,一时间眼神再也无法转移,今天让我震惊的事情不止一件。
很多人说,用“美”来形容一个男生是不准确的,是对他本人的一种蔑视,男孩子就应该是充满阳刚之气,可是,我在看见小雨的时候,却实在想不出其他的词语来表达那种震撼,不是女生的那种柔美,也不是型男的强悍美,它就像一个充满阳光的小男生,面带笑意,略带一种羞涩,如一股春风席卷我的内心深处,很想伸手去触碰,却又自惭形秽,害怕自己的无助玷污了他的纯洁无暇,可是,又有一种隐隐的不安,他的这种笑缩短了与人的距离,却也拉长了与人的距离,旁观者总是不近不远的被他控制着,他笑的时候嘴角向上轻轻地扬起,很是可爱,他的眼睛犹如夜晚的星空,温和明亮却看不到底,总是隐隐约约藏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却勾人心魄,愿意被这双眼睛吸收,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t恤,普通的牛仔裤,明明很普通的衣服,在他身上也显得那么可爱,我看得有些失神。
小雨扯扯我的衣角我才反应过来,他问我,阿姨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吃饭,我哄他,说阿姨不喜欢人多,待会儿再吃。
小雨也没有死缠着这个问题,听我说完就乖乖地吃饭去了。
“小雨。”我扯住小雨的衣服。
“咦?”小雨疑惑的望着我,“叔叔,怎么了?”
这该怎么说呢?
我总不能说是还没有看够你的脸吧。
小雨嫩白的皮肤就还想能滴出水来,很想捏一捏如此水嫩的小脸。
“没……没事。”我急忙掩饰自己的失态,拉着小雨一块去吃饭。
日子过得倒也稀疏平常,我也把这件小事给忘记了,只是婶娘已经开始明里暗里提醒我该出去找个工作,其实我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寄人篱下有些事情难免要看脸色,想起之前毕竟还认识几个弟兄,不知道能不能给介绍个工作。
我的兄弟里有个叫韩林的为人仗义,一听说我有难,二话不说借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做小买卖,韩林在我这一帮子哥们儿里,家境相当不错的,要不然,也不可能突然间拿出这样一笔钱。
当时感觉这真是人间自有真情在啊。
我又东拼西凑的借了一笔钱,不得不说还是有相当大的一部分人,听到借钱就开始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我也没在意,本来就是这样的社会,兄弟姐妹有时也不愿意,更何况仅仅是淡如薄纸一般的同学关系,我准备了一本账簿,专门记录着欠下的债款,到时候一定要一分不差的还上。
我也从婶娘那借了一笔钱,婶娘一开始有些为难,孤儿寡母没什么丰厚的家底,后来听说我是找到了工作,再加上自己借的钱也不多,婶娘倒也乐意借给我。
我想着自己开一个门店,做一点小生意,店面我已经联系好了,位置什么的李晓和韩林帮我看了,他们办事我也放心,再说选的地方我也比较熟悉,过两天我亲自去验收,顺便进货,开始自己的生意之涯。
现在那边什么都没有,我没有办法带着母亲一块过去,只好把母亲留在婶娘家,毕竟我在那边是什么样的发展自己也不确定,而且租的地方只有一个小房间,一张床没法安置母亲,我也知道,婶娘他们肯定没有我自己对母亲照顾得好,但是实在是迫于无奈,等着可以租房的时候,立马把母亲接过来,我和婶娘商量了一下,婶娘没有什么意见,最起码到现在为止母亲并没有最初什么过激的行为,而且可以自己吃饭。
涛涛和那群小孩子还是经常出现在家里,可是我唯一记住名字和相貌的只有小雨,而且只要小雨一来,我的眼神总是不由自主的瞟向那里,小雨的脸白净细嫩,好似天上的金童下凡,当然偶尔也有灰头土脸的时候,也别有一番风味,十分的有趣。而小雨也是这群孩子里唯一一个不怕我母亲的人,确切来说我母亲在他面前真的没有发过疯,我甚至恍惚的感觉他是上帝派下来的救星,拯救我于水火之中,当然这只是自己的安慰说辞。
等我钱凑得差不多的时候,我卷好自己的铺盖,告别婶娘,想要离开村子,开始自己的打工之旅,婶娘待我仁至义尽了,她都没有考虑过万一我不会来的话怎么办,不过,可能这就是婶娘的淳朴之处吧。
扛着一大堆的行李,走到村口的时候,我遇见了站在桥头的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