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琳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取出那个土黄色的藤制小盒子，纤巧的手指略一用力，盒子应手而碎，原本镶嵌在盒子四周作为装饰物的乌黑藤条，悠忽间弹得笔直，仿佛有灵性一般，微微颤动不已。
陈七爷这样一等一的狠角色，竟然连招架之功都没有！
殷正中顿时张大了嘴合不拢来，叹道：“天下至阳第二，果然名不虚传。”
“嗯。”
“陈老板，我先给你把把脉。”
殷正中插口说道：“这张方子，我看过。除了乌阳木，其他药好像没有太大的问题……”
第10章 长生篇
陈果忙即站起身来，伸出被鲜血染得通红的双掌，恭恭敬敬地从辛琳手里接过了三截宝贝疙瘩。放在手心仔细察看，没有任何出奇之处。
陈果额头冷汗汨汨而下，脸色变得十分苍白。
萧凡轻轻坐在豪华的真皮沙发里。
总统套间的房门，在外边被轻轻合上。
萧凡说道：“陈老板，你那是什么方子？方便拿出来给我看看吗？”
“是是，陈某……在下一定谨记萧先生教诲，痛改前非，绝不再做伤天害理的事……”
辛琳指缝间寒芒闪烁，三截寸许长的乌阳木被截了下来，截面处整整齐齐，闪耀着乌金般的光泽，隐隐有一股灵气在流转。
辛琳朝陈果摊开雪白的手掌，粉嫩嫩的，任谁也想不到，这只手一旦握剑，几个照面便将陈七爷威震西南的“阎罗药手”像肉串般串在一块。
殷正中目不转睛地看着，轻叹一声：“真是神乎其技！”
当然这种骤然升温的现象，转瞬即逝，乌阳木的截面转眼又变得黑黝黝的，没有半点光泽，看上去和普通的藤条毫无二致。
陈果的心顿时便悬了起来，颤声问道：“萧先生，我这病……”
陈果连忙将这药方的来历向萧凡说了一遍。
辛琳依旧站在旁边，安安静静的，那柄极薄极细的利剑已经不见，也不知她藏在了何处。
萧凡轻轻点头。
萧凡伸出三根手指，缓缓搭在陈果的脉门上，凝神诊断，片刻之后，又换上陈果的右手，双眉轻轻蹙了起来，脸色变得比较凝重。
陈果现在对萧凡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想都不想，忙不迭地点头答应，心中暗想，难怪老不死四十来岁就退出江湖，跑到庆元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躲着，原来是师门所传的练功方法本来就有很大的缺陷。自己若不是机缘巧合，碰到萧凡这样的大能之士，下场只怕比老不死还惨。至少老不死见机得快，虽然躲了几十年，总归活到了九十几岁，自己绝对扛不了那么久。就算侥幸找到了乌阳木，按方服药，乌阳木用量不对，只有死得更快。
萧凡说着，手腕翻转，指间寒芒闪烁，竟然多了三枚晶亮的小刀子。刀子呈柳叶状，看上去有点像针灸用的银针，却实实在在是柳叶刀，只是打造得极为精巧，不仔细看，着实分辨不出来。
萧凡点了点头，说道：“乌阳木本来就非常罕见，听说过的人都不多，更不用说真正用过的人了。乌阳木的用量下得略重了点，也情有可原。这药方整体来说，非常对症。只要将乌阳木的用量减少一半，就可以照单煎服了……陈老板，我先给你止血。一次放血太多，就有点矫枉过正了。”
“请，请，萧先生，辛小……辛姑娘，请坐！”
这人啊，还是要有希望才好。
陈果这几年一直在寻医问药，现放着殷正中这样一位积年老手在身边，不可能不请教。严格来说，殷正中不是中医师，而是药师。但中医和西医有着明显的区别，在西医行业，医师和药剂师截然不同，两者之间很难互换。中医不一样，精通药理的中药师，很多时候也是一位很不错的中医师。
陈果一迭声地说道，满怀希望。
萧凡客客气气地说道，对殷正中这样的老前辈，萧凡始终保持着敬意。
漂亮的女服务员紧着给贵客奉上香茗，看得出来，这服务员十分紧张，泡茶的时候，不但手臂在抖，浑身都在轻轻颤抖。
辛琳接过药方，淡淡扫了一眼，冷冷说道：“六钱乌阳木。这药你吃下去要是不死，世界上就没有死人了！”
殷正中一直都没有对陈果这个方子做评价，也不曾和他谈过有关乌阳木的事。盖因这个乌阳木，殷正中一生当中，也仅仅是早年行走江湖的时候，偶尔听人提到过，性状药理一无所知，自不会随便向陈果提起。
庆元大酒店的总统套房，丝毫也不比那些知名五星级大酒店的总统套房差，豪华阔气，金碧辉煌。
“迦儿，乌阳木取三钱给陈老板。”
一直默不作声的辛琳忽然开口，语气大为不屑，话语更是不留半点情面。
萧凡又仔细看了看陈果的面相，微微颔首，说道：“陈老板，你祖上颇有阴德，原本应当福泽绵长。不过你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太走偏锋，将阴功祖德折损不少。从今往后，我劝你还是要多行善事，多积阴德。于你自己，于你的家人都有莫大好处。”
便在这个时候，门口响起了“铎铎”的声音。
陈果急匆匆地叫道。
这是他今晚唯一一次露出这种神情，此外无论什么时候，似乎永远都是那么镇定如恒。甚至让人怀疑他的真实年纪，压根就不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而是某种驻颜有术的老妖怪。
惊讶之色一闪即逝，萧凡将药方交给一旁的辛琳。
“啊，当然当然，方便方便……”
这是一份手抄的药方，药方原稿，早已被陈果装裱起来，收藏在保险箱里。那还是民国时期，老不死的师父从一位世外高人手里拿到的，几十年过去，不好好收藏，只怕早已被虫蛀鼠咬得不成模样了。
“好的好的，其实是这样……”
陈果目瞪口呆。
殷正中将拐杖搁在门边，快步上前，又朝萧凡微微欠了欠身子，这才落座。
萧凡就笑，微微摇头。
也许是自己命不该绝，上天才会将这个大救星送到眼前，将自己从地狱门口拉了回来。
陈果一扬手，那服务员立即退了出去。
她不是客房服务员，她是交易大厅的服务员，刚才那火爆的一幕，她亲眼目睹。
陈果忙不迭地伸出了自己的左手，搁在大理石精雕而成的茶几上。
萧凡缓缓起身。
“啊，好的好的……”
“殷老，这张方子最大的问题，就出在乌阳木的用量之上。陈老板，这方子怎么来的，可以跟我们谈谈吗？”
“殷老，陈老板，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告辞！”
他虽然也算是武术高手，但刺穴止血之术，却只是听闻。庆元城里也有会针灸的医生，然而和萧凡绝对不在一个档次之上，天差地远。
“对对，就是这样的，我那个方子上也有乌阳木这味药……萧先生，我也不要很多，六钱就足够了，六钱乌阳木，方子上就是这么写的……”
陈果连连点头，伸手到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来，手上淋漓的鲜血将他整洁的高档衬衫弄得一塌糊涂，却哪里去理会这些？
刹那间陈果只觉得热浪扑面而来，周边温度骤然升高。
陈果顿时大为尴尬，却不敢开口反驳。
“快，快去，打开下边的总统套房……快去……”
刚才生死系于一发，陈七爷浑身冷汗直冒，却依旧很硬气，不曾失了一方豪雄的气度。如今忽然见到转机，矜持如陈七爷，终于也淡定不了。
陈果双手胡乱包扎了一下，鲜血将布条染得通红，这当口哪里顾得上？何况萧凡说得明白，要治他的病，放血是手法之一。陈果尽管不是十分精通医理，但从掌心处流出来的血，已经隐隐带着淡紫色，而不是普通人的鲜红色或者暗红色，也能看得出来，这是毒血汇聚的缘故。
“迦儿，你看看。”
“六钱？”
萧凡将沾血的柳叶小刀放到鼻端轻轻嗅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陈老板，阎罗手以药物浸泡双手来练功，原本也是正途。华夏武术，博大精深，各种练功的法门都有。佛门有易经洗髓，道家有脱胎换骨，都要借助药石之力。但你所修炼的药手，请恕我直言，一味讲究伤人的威力，已经走入歧途，不是正道……这个不能怪你，应该是师门所传有误。等你体内的寒毒排净之后，再练本门功法，川乌，蟾砂，蜈蚣，全蝎这几味药，最好不要再用了。”
萧凡接了过去，仔细看了一遍，脸上闪过一抹惊讶之色。
陈果刚刚平息一点的冷汗，又呼呼地冒了出来，抬手擦了一把，说道：“萧先生，辛姑娘，这，这不是我自己开的方子，是，是很久以前，我师父传给我的，也不是他自己开的……”
然而这三枚柳叶小刀的作用，还真是用来刺穴的。六针过去，陈果双掌汨汨涌出的鲜血，逐渐止住。
萧凡轻轻一摆手，止住了他，沉吟着说道：“陈老板，你的病情，比邓通天邓大哥要严重几分。邓大哥是进补过度，但他本身的体质，比你要强。治他的病，相对来说，要容易一些。你这个情况，如果没有乌阳木，确实很难根治。”
萧凡微笑颔首，柔和地说道：“殷老请进。”
殷正中来了。站在门口，并不进来，双手抱拳，很恭谨地说道：“萧先生，可否容我旁听？”
“六钱乌阳木？凭你也能受得起六钱乌阳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