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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的明月,不如我的明月

作者:糯老师 | 分类:女生 | 字数:3.2万字

第8章

书名:天上的明月,不如我的明月 作者:糯老师 字数:3.1千字 更新时间:12-13 15:37

日子怎么过呢?谷雨节气已经过了……

两名年轻的解放军战士来到梆子井,采取强硬的又是应急的措施,不管两派组织怎样表白自己如何敢于革命和造反,都得接受梆子老太的领导,在农村,贫下中农是领导一切的。两派各出两名代表,组成五人临时领导小组,贫协主任黄桂英任组长。

一枚刻着梆子井革命领导小组字样的印章,由解放军战士郑重地交托到梆子老太手里。已经交近五十大关的梆子老太的心里,一阵喜,一阵愁,忧喜交织,手也颤抖了。

这是权力的象征。代表梆子并势不两立的两派头头,挖空心思想把这枚用红绸包裹着的印章摸到自己手里。解放军战士没有上当,双手交给她了,她怕因握有这个印章而招致祸端,心里怯得慌慌。解放军战士鼓励她说,他们支左的军队驻在公社机关,整整一排人马哩!

她接过印章来了。家里没有带锁的办公桌,搁在大队办公室更不保险,于是就装在一只吃完了点心的硬纸盒子里,搁在炕头上方的墙壁上挖出的窑窝里。这儿最保险了。

梆子老太每次擦着这只印章的圆把儿按下去的时候,虽然免不了常常把字弄反,心情却是神圣的。反了正了,只要有这几个红字在!

许是慑于解放军的强大威力,两派头头们不管心里怎么捣鬼,表面上却不能不接受梆子老太的领寻。景荣老五不管心里怎样害怕,也不能不接受解放军战士三番五次的谈心说服。多数还想依赖梆子井的土地养活儿女的庄稼人,已经想得很少了,无论什么人,只要在春耕生产的关键时刻,能站出来领着社员去出工就行了!梆子老太应运而生,人们倒是感激解放军,给梆子井村扶植起一位能牵动铃绳儿的人来。

“赶紧整备棉田!”有人积极地向梆子老太建议。她就指派社员去耕犁棉田了。

“该下稻秧了!”想依赖梆子井村吃饭的人继续建议。梆子老太立即指派几位有技术的老农去下稻秧,她虽然不大精通各项庄稼的活路,却比一般妇女强多了,也乐于听取众人的建议。

几项当务之急的农事活路纷纷铺开,取得进展,老成的庄稼人悄悄在私下议论,这个梆子脸老婆倒是不错的一位干部哩!胡景荣看看自己的婆娘受人赞扬,心头也舒悦了许多,常常在夜里睡下以后,提醒她遗忘了的漏洞:该清除自流灌渠里的淤泥了!在渠沿上点下黄豆,不是小事哩!梆子老太第二天就会派人去挖渠点豆儿。

梆子老太领导下的梆子井大队,生产上逐渐铺开,庄稼人心里开始踏实,自己也增强了信心。她的一生中没有生育过的身板,愈显得刚强,走起路来,腿脚利落,似乎梆子井村的街巷一下子变短了,气呼呼呼走过去,又蹬蹬蹬走过来了。说话的声音也不同于已往,高了,也脆了,理直而又气壮,毫不拖泥带水,倒是活像呱嗒呱嗒响着的梆子声音了。年轻人学着她的调腔说话逗笑,老人们噤斥年轻人说,管人家像不像梆子呱嗒做啥?只要她能领得大伙混饱肚子,哪怕她说话像敲锣呢!

也难怪梆子老太在村巷里匆匆来去地走动,说话,她太忙了。梆子井村的内务和外事,革命和生产,上级下级,大事小事,都集中到她的身上来了。

刚刚送走公社派来的两位检查大批判工作的干部,又有两位骑自行车的陌生人走进梆子老太家的院子。

“黄主任,这是我们的介绍信。”来访者其中一位年长的人,把一张铅印的介绍信递到梆子老太面前,“我们向你了解一个人。”

梆子老太接过介绍信,看见那上面盖有红色印记,虽然不识字,也就放心地撂到桌上,随口说:“你要了解谁的啥问题呢?”

“我们单位的胡玉民,老家在你们村里。我们想了解他的社会关系。”

“唔……有这人。”梆子老太稍一筹思,就说,“这人全家住在西安城里,老不回来,家里没谁了。”

“我们‘清队’中查出他有‘现反’言论,想了解了解他的家吏……”

“这人……他爸死得早,他妈改嫁了,他要饭混进城里,给一家糊子场抹浆子糊子;解放后听说干阔了……”

“他倒是工人出身。”来访者说,“可是‘文革’以来,尽说反动话……”

“他家没人了。”梆子老太说,“他在你们那儿的表现,俺就不知道了。”

“唔……”来访者显然失望了,几十华里路,从西安找到这个偏僻的山村,一无所获,实在有点不甘心地说,“他爷爷干什么呢?”

“他爷也是庄稼汉。”梆子老太回答之后,倒是想起一条重要的记忆,“他的老爷……要不要说呢?”

“他老爷……也是重要亲属嘛!”来访者眼里闪现出希望的光芒,“虽然出了三代,可以作为参考。”

“他老爷当过土匪……大概在啥时候呢?反正男人都留辫子那会儿。”梆子老太追忆说,“我听人说,他老爷让郑家村人打死了,尸首抬回梆子井,乡党没人去抬埋……”

“请你说得详细点儿。”

“就是这些了。”

“他老爷叫啥名字呢?”

“记不得……”

“请你盖章。”来访者把记录下的文字复述一遍,然后把写得密密麻麻的红格纸页送到梆子老太手里。

梆子老太看也不看(她不识字),从点心盒子里取出圆形印章,在印泥盒里蘸一蘸,又放在嘴前哈一哈气,庄重地压下去,揭起一看,很好,字迹清晰。似乎只有盖上了这记圆坨儿,那份材料才活像一份材料了。

“麻烦黄主任。”来访者满意地向她告别,推动自行车,告辞了。

梆子老太笑着,送客人上路。当她再回到屋里的时候,却看见景荣老五慌慌乱乱在院子里转圈圈,火烧火燎的样子。

“啥事把你急成这样?”梆子老太忙问。

“回屋里说。”景荣老五气急败坏地说。

两人相继走进里屋,坐下了。

“我说你……”景荣老五气恼地抱怨说,口语不畅。

“我咋咧?”梆子老太也莫名其妙,气咻咻问。

“你……唉!”景荣老五一拍炕边,“你说人家……老爷的事做啥?”

“我说谁的老爷的啥事啦?”

“你说玉民他老爷当土匪的事做啥?”景荣老五终于说出口来。他在后院里破柴,通过后窗,窃听了老婆和来访者的全部谈话内容,眼都要急红了。

“噢!是这事——”梆子老太倒释然笑了,“人家问我嘛!”

“人家只问到他爷这一辈儿。你把他老爷的事说出来了。”

“对组织负责嘛!”梆子老太忽然变了腔调,“他老爷当土匪是事实嘛!”

“你见来?”景荣老五一急,抬起杠来。

“我听人说过。”梆子老太也不示弱。

“你听谁说?”

“我……”

变成老两口之间难分难解的争执了。

“这是组织对组织的事。”梆子老太提高嗓门,郑重地告诫不问政治的落后老汉说,“人家跟我来谈的是公事,党里的事,革命的事,你往后就……甭管!”

景荣老五一听老婆以官压人的话,不由得火起,烟锅“哐当”一禅,也提高了嗓门:“共产党讲的是以实为实,哪兴你给人胡说乱道?”

“我说的哪句话不是实的?”梆子老太声调更高了,像吵架一样,“他老爷当过土匪的事,谁不知道?”

景荣老五软下来了。吵闹起来,把他们老两口的谈话内容张扬出去,结果肯定更糟糕。既然自己在气势上压不住老婆,他就忍气压火,恳切地说:“好我的你哩!你没看世事乱到啥地步了,好人尽遭罪哩!从那俩来人的话里,咱听出来,咱村的胡玉民现时也遭了罪了!人家专门来搜事整人哩,你还说那些几辈子以前的事,不是火上泼油吗?”

“你这思想,该当批判!公社里开会,革委会主任说,要批判‘老好人’思想!”

梆子老太更加得意,嘲笑自家落后脑袋的老汉,“你只管劳动挣工分去……”

景荣老五彻底败阵,瞧着老婆子洋洋得意的脸色,厌恶地哼了一声,就掂着烟袋走出门去了。她虽然是梆子并村的头头脑脑,毕竟又是他的婆娘,和他白天在一个锅里搅稀稠,晚上在一个炕上脚打蹬,他不能不从一个男人的角度关照她的言行的合理性和安全性。这不仅是她一个人的事,切实关系着他和他们抱养下的已经长得墙高的儿女的声誉……想到这些,他把怨气归结到前后几位把她扶到台上的人身上去了。他们走了,却把不尽的忧愁和烦恼留给这个家庭了。

他独自一人,远远坐到场楞边的榆树下。想到而今混乱的时世,斗人打人的奇事怪事流传不断,塞满了他的耳朵,在这样的时世里,怎敢抛头露面,胡说乱道呢?他的心头愈觉沉重,总有一种祸事迟早要降临的慌恐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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