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唯一要等的,就是马磊了,因为案件重大,所以雷局刚才已经让他动身去了往生村,等他回来就可以正式结案了!”苏沫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苏沫……”
“还有事儿?”
望着苏沫的脸,我越来越觉得陌生了起来,她刚才的一番话虽然没错,但让我感觉她变了,不再是那个铭记誓言为民申冤的苏沫了,而是沾染了官场的臭气。“我希望你回答我两个问题!”她这样的变化,让我有些心痛。
“你说!”苏沫点点头。
“我的话,你可以保留看法,那么发生在你自己身上的事情呢?”
“什么事情?”
“那晚你模拟上吊时候的绳子去了哪里,你手里的刀又去了哪里?”
“我……”当我这句话问出去之后,苏沫陷入了沉默当中,盯着我看了好久之后,毅然决然地转身朝大楼走了进去,“或许,我记错了吧!”
“你为什么会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望着苏沫的背影,我轻轻地呢喃了一句,她真不是我熟悉的那个会为了一个疑点不眠不休、刨根问底的刚直苏沫了。而是学会了迎合,学会了妥协,甚至是奉承……
目送着苏沫离开之后,我随意找了一间办公室睡了一觉,或许是最近太过疲劳的原因,当我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由于是躺在椅子上面睡的,所以让我备觉疲乏,我从办公室走出去的时候,发现外面闹哄哄的,之前的压抑早已经一扫而空了。
“小张,怎么了?”扯住一个同事,我随口问了一句。
“马队打回来电话了,往生村那边的情况都得到了核实,他会尽快带着村民们赶过来认领尸体,也就是说这起案件可以结案了!”案件告破,振奋的可不仅仅是领导们,每一名参与案件侦查的同事,都会大松一口气,所以我能体会到小张的心情。
“结案?”跟昨天一样,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我的心里非但没有丝毫的兴奋,相反还弥漫起了几分的悲沉,难道真的要这样结案吗?
显然,是这样的!
因为在第三天的时候,马磊就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与之一起回来的还有十几位村民,他们的神色都是透着极为醒目的凝重和悲伤。这世上最悲苦的事情是什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虽然他们的孩子已经成了枯骨,再也没有了记忆中的鲜活面容,但终究还是他们的心头肉。所以,在认领那些尸骨的时候,每个人都哭得异常伤心,不断呼喊着刘云、杨丹等人的名字。我看不得这样的场面,所以就躲了起来,一直到他们离开才走出来。
……
悲痛的氛围,在警局的上空弥漫的时间并不长,因为这样一起大案被侦破,按照惯例是一定会开庆功会的,不仅省厅的主要领导会参加,白局长也是破例留了下来。他来的时候,是带着军令状来的,让我们在七天之内破案,如今从案发到现在才过去了六天就已经破了,他兑现了对部领导做出的承诺。而且,还会在他的履历上留下光辉的一笔!
除了白局长之外,这次的庆功会最大的主角就是马磊了,二等功就是对他最大的褒奖,而且王副厅长在会上就直接拍了板儿,回去之后就让马磊交接工作,担任刑侦二队的大队长。至于我,也摸到了一个三等功的奖章,但是我却感觉不到丝毫的高兴,案子的疑点就像是笼罩在心头的乌云一样,久久挥散不去。带着这样的情绪,我当然是没有办法跟其他同事开怀畅饮的,所以在庆功会的现场简单地吃了一些东西,就走出了酒店的大门。
望着漆黑的夜空,我想到了认领尸体的那些村民,如果他们知道这起案子还有颇多的疑点,会不会还要求我们继续侦查呢?
“疯子,你怎么现在出来了,领导们可都没有走呢!”就在我满腹唏嘘的时候,端着酒杯的苏沫,从酒店里面走了出来。
“我不习惯这样的场合,反倒是你,游刃有余的!”我讨厌看到苏沫这副样子,这让我多少觉得有些反胃,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怎么看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爷爷让我带话给你,说你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去看他了!”苏沫的眼睛很明亮,我看不清那里面流淌的是什么。
“是啊……”我望着她感叹一声,“的确是有段儿时间没有去看师父了!”
“那现在就去吧!”苏沫轻轻转过身,留给我一句无头无脑的话,“去了,你会得到你想得到的东西!”
2
得到我想得到的东西?
苏沫的一句话,让我愣在了原地,左思右想也弄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当我打算去问的时候,发现她已经走远了。
“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我嘀咕了半天,仍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就直接朝着马路对面走去,拦下一辆出租车之后,跟他说明了我要去的地方。我师父苏国庆是守了一辈子解剖台的老法医,在整个警界都是极具声誉的,但剥离了那些东西之后,他也只是一名普通的老人。既然是老人,那就有着老人的共性,喜欢安静,讨厌楼房,所以至今都居住在远离闹市的一处四合院之中,权当是安享晚年了。用他的话说:“这人啊,得活得接地气才行!”我明白,他所说的接地气并不仅仅指的是住平房,也是在敲打我做人的态度,不能有点儿小成绩就飘飘然的,始终都要脚踏实地才行。
正是有着他的谆谆教诲,所以我无论是做实习法医的时候,还是成为主检法医之后,都始终保持着敬畏与谨慎的姿态。
晚上的城市,没有白天那么拥堵,没用太长的时间,我就来到了师父家的门外,不远处的昏暗树影下,我看到了一辆警车。对于此,我并没有多想,直接推开门就走了进去,看到师父正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面,桌子上放着一个茶壶,还有两个茶杯。
“师父,这么晚还有人找您啊?”
“你看出来了?”师父已经七十多了,不过干了一辈子警察,身体底子很好,不仅精神看起来很矍铄,就连嗓音也中气十足。
“苏沫让我过来找您,显然是经过您授意的,您知道我今晚会来,但是绝对不知道我来的具体时间,所以也就不会给我倒水。可偏偏,两只杯子里面都有水,那就说明在我之前,还有人来过这里,如果我没有猜错,门外面那辆警车就是吧?”
“嘿嘿,臭小子……”师父笑着骂了我一句,随后示意我坐下来,“我听小沫说,你去干刑侦比做法医更合适,原本还觉得她在跟我开玩笑,现在看起来,或许这话还真没说错!”
“师父,您就别笑话我了,我这两把刷子您还不清楚,真要去干刑侦的话,能不能破案我不知道,但我绝对能把雷局给弄疯了!”
“哈哈哈哈,喝水,喝水……”师父大笑着给我倒了一杯水,在我刚刚喝了一口的时候,他的话又传了过来,只不过这次话音儿里面已经没有了笑意,“为什么这样说?”
“说什么?”我愣了一下,没闹明白师父在问什么。
“说会把雷大炮那小子给弄疯!”
“因为……”我端着茶杯沉默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子道,“因为我眼里揉不得沙子,案情但凡有一丁点儿的不合理,我都要追查到底。这样一来的话,本可以一个星期结案的案子,很有可能到了我的手里就会长达一个月,以他那急性子,您说会不会疯?”
“你说的是你们这几天一直在忙的案子?”师父又给我倒了一杯水。
“是啊……”只有在跟师父说话的时候,我才不会有那么多的顾虑,于是叹口气点了点头,“根据凶手的供述,以及苏沫他们核实到的证据链,做出结案的决定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但我总觉得这起案子还有好几处解释不通的地方,总觉得仓促了一些!”
“哦?”听完我的话之后,师父顿时来了兴致,目光灼灼地盯着我说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可以结案,只有你认为解释不通,是不是你想得太多了?”
“没有!”我摇摇头,“师父,案件是这样的……”
“不要说案子!”我刚想跟师父说说我一直都想不通的地方,却被师父给打断了,“我已经退休了,所以案子的事情,就不要跟我说了!”说完,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更何况我问你的也不是案子,而是为什么别人都因为结案兴奋不已的时候,你却表现得忧心忡忡的?”
“因为,我的心中有疑惑!”我如实相告,跟自己的师父没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
“既然有疑惑,为什么不去查明呢?”师父反问我。
“我……”他的这句话,还真让我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案子,毕竟已经结了,虽说很多案情解释起来比较牵强,但也并不是完全说不通,更何况我只是一名法医,并不是……”
“小峰,你错了!”师父再一次打断了我的话,“你要记住,人活着可以糊涂一些,那是一种豁达的生活态度,可是案子不能不清不楚的,因为那关系到的是一条条人命!你说得没错,你是一名法医,并不是奋斗在侦查一线的刑警,但说到底法医也是为案件本身服务的。”
“法医也是为案件本身服务的……”当我呢喃了两遍这句话,再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发现师父正在低头啜饮着,仿佛之前跟我的谈话,并没有进行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