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敷说。
“没有,难道……”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疑惑,脸上也显出了不安的神情。
“她死了。”
“不会吧……什么时候的事?”
“她是上周五死的。”
“天哪……她是怎么死的?”
“自杀。”
“怎么会,她那个人怎么会自杀?到底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吉敷把事情的经过向清见说了一遍,她一直默默地听着。
“秋田女士,唉,不对,您应该已经换姓了吧。 ”
“啊?哦,是的,现在姓冢田。”
“那么冢田女士,您可不可以告诉我,笹森小姐她在读高中的时候是个怎样的女孩呢?”
“好的……”
冢田清见似乎还沉浸在悲伤中,神情有些恍惚。
“在班级里与笹森小姐关系好的人,除了冢田女士您以外,还有别的人吗?”
“唉……这怎么说呢。其实我也算不上是她特别好的朋友,但那个人基本没什么朋友,所以……唉,真是让人难以相信,她居然会去自杀……”
“她不像是会自杀的人吗?”
“不像,那个人很要强。”
“她在读高中的时候,就是这种要强性格吗?”
“是,是啊。”
“具体来说,就是那种很好战的,性格……”
“对,就是这样。”
吉敷点点头,看来这和他想的一样。
“您能不能尽可能地向我描述一下读高中时的笹森小姐是怎样一个人。”
“好的……”
冢田清见想了一下便开始说:
“很用功,成绩也很好。虽然她的目标不是东大,但在女孩子里还没有想她那么爱学习的。因为自小就开始练钢琴,所以她早就订好了去音乐大学的目标。就连有活动的日子她也会不耽搁练琴……像学习委员或者副委员这种职务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还有……让我想想……她很能说,性格也非常积极。”
“这么说,她在上学的时候应该没有惹过什么麻烦吧?”
听吉敷这么一说,冢田清见低下了头。
“教你们现代语文和古文的老师是大竹平吉吧?”
“啊,是的。”
“笹森小姐和大竹老师这两个人有没有产生过什么纠纷?”
吉敷推测自己的问题就要接近真相了。
“唉,有过……”
她叹了一口气,回答说:
“其实……一想起这件事我就觉得心痛。她在退学前出了一个意外。”
“退学前?哦,出什么事了?”
吉敷按捺住惊奇,尽可能用平静的口气问道。
“我记得那是暑假刚结束,第二学期开始的时候。她的暑假作文出了一点问题。
“那时候年轻的老师很喜欢进行变相体罚。比如没交作业、迟到、上体育课偷懒,他们立刻回让你去操场跑两圈或者做五十个俯卧撑。我们就算有牢骚也不敢多说。当时教我们的大竹老师,虽然看上去不像那种喜欢整人的体力派,但他喜欢变相体罚的作风在学生当中可是出名的。
“变相体罚的对象一般都是男生,女生还好一些,于是那些男生就不满了,私下里就议论,说他是不是喜欢高中女生才对她们这么好啊。于是大竹老师就不分男女,无论是谁只要做错事了都要受罚。
“我记得当时在暑假作文里用了‘去ら化’用语的人都被一个个叫到教室的前面或者后面罚跪。”
“哦,还有这种事……”
大竹会做到这一步,这让吉敷感到非常惊讶。
“被罚跪的地方也不一样,是根据在作文里用了多少‘去ら化’用语决定的。最少的跪在教室的后面,稍微多一点的则在讲台的左右,最多的人大竹就叫他们跪到走廊上去。
“现在想想,那样分配是非常不准确的。我明明记得自己也在作文上用了‘去ら化’用语,但罚跪就就没有轮到我。凡被点名的女孩子都跪在教室的后面,走廊上清一色的男生。跪在讲台前面的也基本都是男生。只有一个女生例外,,那就是笹森恭子。”
“原来是这样啊。”
吉敷点点头。
“从这件事开始,大竹老师就开始对笹森小姐有意见了。笹森小姐毫不客气地提出自己的主张,而且个性非常顽固。在老师看来,这样的学生应该属于那种桀骜不驯,不服管教的家伙吧。”
“哦……后来呢?”
“之后的一小时里,被罚跪的学生们就那么一直跪着上课。临近下课的时候,大竹老师让那些跪在走廊上和跪在讲台两边的学生到黑板上写‘我再也不用写去ら化的词句了’。”
“真的吗?”
老师的手法还真极端。吉敷暗忖。
“但笹森小姐不肯写,她就这么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哦。”
“大竹老师追到笹森小姐的位子旁说:‘谁说你可以下去的!’。笹森小姐也没有回话,大竹老师就拿点名簿啪的一声打在了她的头上。”
“原来是这样,但他那一下应该不会很重吧?”
“唉,是不太重。我想大竹老师也不是真的想打她。但那个时候笹森小姐大概觉得自己被罚了一小时的跪非常生气,于是就大喊道:‘请你把学校教育法第十一条读一遍!’”
“学校教育法?”
“是啊,我们那个时候根本不知道什么学校教育法。也不知道笹森小姐她是从那里查来的,居然连这都知道……”
“那第十一条的内容是什么?”
“我们是后来才知道的,第十一条明文规定:教师对学生可以实行惩戒,但不可以进行体罚。”
“原来是这样。”
“大竹老师听她这么说,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把她往黑板前拖。笹森小姐疼得哇哇大叫,但大竹老师就是不松手,还狠狠地把她的身子往黑板上撞。
“笹森小姐就是不肯就范,她一边大叫着,一边伸出两只拳头往大竹老师身上乱打。
“大竹老师平时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做事也十分谨慎,但当时他在气头上也就什么也不顾了。笹森小姐大声惨叫,大竹老师也扯着嗓子狂吼:‘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太狂了,你以为老师是好惹的吗!’一边喊还一边狠命地揍笹森小姐。”
听到这里,吉敷的脑海里浮现出不久前才见过的大竹平吉的面容。那男人乍一看似乎挺柔弱,但凶起来的气势却不输于人,所以听冢田女士这么说,吉敷就像亲眼所见似的,能够想象出那一幕场景。
“笹森小姐飞也似的逃回了家,这件事学校里引起了轩然大波。她的头都肿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后来去医院看了以后才知道,笹森小姐耳朵的耳朵受了伤,鼓膜被打出了一个小洞。”
“唔……”
“笹森小姐的母亲到学校来找校长理论。但校长还是搬出那套老话来想糊弄家长,说什么这是为了学生着想,所以才施以爱的教鞭等等。笹森小姐的母亲不吃这一套,整件事变得越来越复杂,最后她一纸诉讼将学校告到了兵库县教委会,在社会上产生了非常大的影响。”
“那后来大竹老师他被起诉了吗?身为教师居然向学生施暴,并且造成学生的鼓膜受损。”
“没有,这是因为……笹森小姐的父亲是一个滥用暴力的人,他好像经常殴打自己的女儿,所以无法判断笹森小姐的耳朵究竟是大竹老师还是他父亲打坏的。大竹老师因此而捡了一条命。”
“原来是这样啊,我明白了。那您对这件事怎么看?有采取什么措施吗?”
“我真的被吓坏了。无论那句话有多大的伤害力,大竹老师都不应该对一个未成年人,并且是一个女孩子实施这么可怕的暴力。我是绝对无法容忍这种行为的。后来我和自己的父母商量,决定和笹森小姐以及她的母亲进行一次面谈,并且尽最大努力帮助她们母女。”
“唔……”
“后来笹森小姐仍旧来学校上课,但只要到了大竹老师的语文课时间她就扭头回家,等课上完了再来。不过没有这件事,我或许也不会和笹森小姐走得这么近。校长要见笹森小姐的时候,是我陪她去的。校内签名运动也是我和她一起组织的……”
“校长找她说了些什么?”
“校长他……”
冢田清见笑笑说:
“校长他说:‘大竹老师对于教育实在是热心过头了。他为了你们可算是操碎了心。’然后他还装模作样地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敲我们的背……”
吉敷苦笑。
“当然啦,好的老师也不是没有。虽然我见过的老师不是都像他们那样。但是……唉,我感觉大竹老师和校长他们实在是……”
“唔,我明白。”
吉敷也同意她的看法。
“总之他们缺少为人师表的魅力。所以我也无法尊敬他们。这之后校长还说:‘三年啊,好不容易辛苦了三年,熬到现在还没有几个月了吧?等你们毕业后就会成为自由的大学生或者社会的一员,请再忍耐一下吧。’。”
“哦!”
“笹森小姐认为那是威胁,她非常生气。”
“威胁?”
“因为当时临近高考,校长暗示如果我们不安分就要在我们入学申请书上动手脚。”
“哦,是这样。”
“事实就是这样。到了第二学期的末尾,他们就明确告诉我们说,你们也不想看到入学申请书上有对你们不利的内容吧?”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