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雅欣的胸口一片冰凉,看着男人们将尸体拉上来,手有些发抖,最近身边太多杀人案,令她很不安,她有某种奇怪的预感,杀戮,也许才刚刚开始。
尸体的头部已经被砍得支离破碎,一团模糊,身上翻着数道血淋淋的伤口。
刘鸣萱皱了皱眉:“他都被砍成这样了,你们怎么知道他是北极?”
三人愣了一下,九月说:“看他穿的鞋子,那是德国产的登山靴,他托朋友从德国带回来的,在网上跟我们炫耀过。”
“先把尸体抬回村子再说。”朱璟洺脸色沉下来,“雅欣、鸣萱,你们在这里搜集尸体周围的水质、泥土、昆虫、植物和拍照。”
“是……”曹雅欣吃惊地望着他,仿佛一瞬间他就从奢侈的花花公子变成了沉稳老道的人类学家,难道……以前的都是伪装吗?
三具尸体并列排在鬼屋之中,那张太师椅孤零零地立在正堂,像一只蛰伏的怪兽,随时可能跳起来吃人。
曹雅欣解开北极的衣服,从里面摸出一张身份证:“石孔?”
“石孔是北极的真名。”
曹雅欣倒抽了口冷气:“白秀东、吴雪农、张利、萧方西……”
“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名字?”九月诧异地瞪着她,她眉头皱得更紧了:“我曾在寺庙里见过一本名簿,上面写着你们的名字,用红色的墨水。”
“和墙壁上的字一样的红墨水?”刘鸣萱总是在关键的时刻插嘴,一语即中。
九月三人脸上的恐惧更加浓烈,互望一眼,似乎有些别的东西在传递。
“名簿上只有五个名字,你们有六个人,剩下一个是谁?”
“熊猫大侠。”
獒犬叫起来:“难道这一切都是熊猫干的?”
“没错!”歪道风连忙附和,“北极一定是他杀的,恐怕连假面也遭到毒手了!”
九月一向冷静,此时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他……要将我们都杀死吗?”
“也许……也许根本不是人干的。”獒犬恐惧地喊,“是秦玥的鬼魂……”
“不可能。”朱璟洺语气笃定,“那个女孩没有伤害任何人,这是一出冤案。”
“你怎么知道?”
“从这具女尸的骨盆来看,她没有生过孩子。”朱璟洺说,“她不是秦玥的母亲。”
“你是说,杀人魔另有其人?那他会不会还没死,还躲在山里?”
“不排除这个可能。”朱璟洺将手套脱下来,放在尸体旁,“这里很不安全,我们最好交给警察来处理。”
听到警察两个字,九月三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但我们遇到了鬼打墙。”
“我是个科学家,科学家不会相信鬼神。”朱璟洺说,“这次我们一起走。”
山路崎岖,众人一脚深一脚浅地沿着小河往外走,当绕过一个山头的时候,小河神奇地消失了,只剩下似曾相识的石头和树木。
“奇怪。”九月拿出地图,“这里应该有个小山坳啊。”
曹雅欣将地图拿过来,那只是一张从百度里搜索到的简易地图,众人围着图研究了一阵,沿着小路往下走,天色越来越暗,地形却越来越陌生。
“你到底知不知道出谷的路?”刘鸣萱冷冷地问带路的九月,九月焦急地翻看地图,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我们可能……迷路了。”
“怎么办?”歪道风看了看天,“估计要下雨了。”
“先回村子吧?”
“等等。”朱璟洺快步登上一座小土丘,脸色变得很难看。
数百米之外,就是那座诡异的村庄——风门村。在这阴暗的天色下,显得尤为恐怖。
他们又绕回来了。
因为快要下雨的缘故,众人不得不在村子内扎营,九月挑了两间坚固的屋子,在厨房里烧水做饭,木材发出“噼啪”的响声。
“他们一定隐瞒了什么。”曹雅欣低声说,“他们眼中的恐惧,绝不仅仅是看见尸体那么简单。”
“把你拍的照片拿出来看看。”
曹雅欣拿出相机,一张张翻过,北极的头简直惨不忍睹,模糊一团。翻到一张头部特写,连她都不禁微微皱眉,朱璟洺忽然说:“等等。”
“怎么了?”
朱璟洺拿过相机,将头部再次放大,红的白的,占了满屏。沉默片刻,他起身就往外走,冲进放置尸体的鬼屋,蹲在北极的尸体旁看了一阵。
“朱教授。”曹雅欣劝道,“他的头被砍成这样,只能回鉴证中心用专业的仪器……”
“去帮我找锯子来。”
“什么?你要在这里锯开他的头骨?”
朱璟洺抬起头,在这个恐怖片一般的房子里露出一道笑容:“你信不过我吗?”
曹雅欣被噎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刘鸣萱不禁笑起来:“雅欣,我总算遇到个比你还自以为是的人了。”
清洗掉人头表面的血污,剔去头发,朱璟洺就像在完成一件艺术品:“我曾经在南美参加玛雅人遗址的发掘,用各种简陋的工具处理过数以百计的骨头。历史的真相就这样通过尸骨呈现在我们的面前。”他将尸体轻轻放好,“这就是我喜欢死人胜过活人的原因,他们永远不会说谎。来看看吧,这些伤口。”
数道纵横交错的锐器伤将头部劈得面目全非,曹雅欣端详了一阵,像是发现了什么,用手轻轻一按,头皮像蛋糕一样陷了下去。
“是钝器伤。北极被人用斧子乱砍之前已经被人打死了。”
“你们猜猜,凶器是什么?”
“看起来像拐杖……”曹雅欣吸了口气,“登山杖?”
“看来杀他的人,就在我们之中。”刘鸣萱兴趣盎然,“我突然想到一个办法,让凶手自己出来。”
“其实我也想出了个办法。”
“我也是。”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将计策写在手心里,然后看是不是同一条?”朱璟洺兴致勃勃地说。
曹雅欣翻了个白眼,他还真不是一般的无聊。
【5】
这个晚上下了一场大雨,雨水顺着简陋的屋檐滑落,发出“噼啪”的声响。一直到第二天中午雨才终于停下,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几人所住宿的屋子开始积水,雨水将残败的墙壁晕湿成深青色。
九月生火做饭,歪道风和獒犬去河边打水,曹雅欣三人继续整理尸体。
“她的左手少了两根指头。”刘鸣萱执起秦学兵妻子的手说,“但这伤口不是斧头造成的,刀刃比斧头薄很多,有人在杀了她之后切下了她的手指。”
曹雅欣摸了摸衣兜,沉默片刻,将那只玻璃瓶拿了出来:“我想这就是她丢失的那两根指头。”
朱璟洺和刘鸣萱目瞪口呆。
“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曹雅欣将自己所遇到的怪事说了一遍,两人都有些不信:“如果那个老妇人是秦学兵的母亲,她现在应该已经80岁了。”
“雅欣,如果我是警察,我会认为你就是杀人凶手。”
曹雅欣瞪了他一眼:“如果那个老妇人就是凶手呢?”
“女人通常不会用斧头杀人,下毒更合适。”朱璟洺将尸体上的伤口指给她看,“这些伤口说明凶手很有力气,而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很少能有这样大的力气。”
“上尉!”獒犬惊慌失措地跑进来,脸色惨白,“熊猫……熊猫他……”
“他怎么了?”
“他在村尾的一间石头房子里,浑身都是血……”獒犬的目光落在写着童谣的墙壁上,“那些红字……怎么糊了?”
“屋顶漏雨,红颜料被冲掉了。”朱璟洺怒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快带路!”
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熊猫坐在墙角,浑身血淋淋,还保持着尖叫的表情,仿佛看到了世上最可怕、最不敢置信的事情。
曹雅欣看了看四周:“他不是在这里遇害,这样的死法,血会喷得到处都是,而这里几乎没有血。”
“从尸斑来看,他已经死了两天了。也就是说,在他失踪的当晚,他就已经被杀。”朱璟洺回头望了望九月三人,三人目光闪烁,仿佛在躲避着什么。他低头冷笑:“那个杀人魔还在村子里,大家要千万小心,不要单独行动,明天一早我们再试试看能不能出谷。”
众人只好点头。
天色很快就暗下来了,远处传来低低的雷声,曹雅欣坐在帐篷里,拿着那只玻璃瓶子,望着断指出神。如果切下指头的是凶手,他就是在收集纪念品,可为什么男尸的手指没有被切掉?如果是为了留下证据,有朝一日翻案,能这么做的,就只有死者的家人,难道是……
睡意袭来,她打了个哈欠,熄灯钻进睡袋,很快进入梦乡。
乌云密布,不见半分月光,原本安静的夜晚被拉链滑动的声音打破,一个黑影从帐篷里钻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来到屋外墙角,俯身挖了一阵,从泥土里取出一只鲜红色的玻璃瓶,推开了鬼屋的门。
他打开一盏节能灯,轻轻放在棺材上,灯光将他的身形拉得很长很长,像一道狰狞的鬼影。他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一眼,打开玻璃瓶,将刷子伸进去,蘸满了颜料,然后在糊掉的童谣上涂抹起来,直到红字再次工整如新,他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长长地松了口气。
“你的字写得真好。”清脆的女声从身后传来,他身形一颤,缓缓转过身。灯光映在他的脸上,面容狰狞得像地狱里爬出的修罗。
“不用吃惊,我们只是没吃你下了安眠药的晚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