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愉快只是对你而言,但是我很开心。”郑岩对跟在唐贺功身后的杜丽和秦玲做了个鬼脸,然后才一本正经地说道,“怎么?局长是准备把我从这里弄出去,给公众一个交代?”
“把你弄出去是事实,给公众一个交代也的确是他的目的,不过和你想的不一样,你先看看这个。”
唐贺功将从局长那里拿来的照片递到了郑岩的面前。郑岩深吸了一口气才接过了那张照片,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半晌之后,他才吐出了一句话:“这是第几个?”
“第七个。十年内的第七个。”
“看来麻烦不小。”郑岩皱了皱眉,“能提供更多的资料吗?”
“当然,你现在刑满释放了。”唐贺功站起身,“从现在起,你的身份是公安部刑事侦查局特别顾问——和我们一样。”
“我只是随口问问,好像还没同意。”郑岩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有拒绝的权利?”唐贺功也笑了,随即换上了严肃的表情,“你进入这里之后的第四年,‘厨师’再次出手,连杀三人,然后销声匿迹。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一年之后,他会再次杀人,我希望你能趁着这个机会协助我们将他绳之以法。”
郑岩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杜丽,又看了看站在唐贺功身边始终不敢和自己对视的女孩儿:“我要顾问组再加一个人。”
“谁?”
“她。”郑岩指了指杜丽。
“我没兴趣。”杜丽冷冷地说道。
“你会有兴趣的。”郑岩看着杜丽,说道,“我再说一次,小婧是我杀的,我从来没有否认过,但是,她也不是我杀的。如果你想报仇,就加入顾问组,我保证,一定会抓到真正的凶手。”
杜丽看着郑岩,她从没有见过他如此认真的表情,眼底好似有一团火苗在燃烧一般。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郑岩摸了摸鼻子,“我可不敢保证什么时候会陷入那种混乱的状态,如果你在场,可以提醒我冷静下来,方便破案。”
“什么意思?”唐贺功和秦玲几乎同时问道,只有杜丽一脸平静。
“意思就是,长久以来,我时常以为自己是他,以至于我经常忘了自己是谁,直到我找到了正义的灯塔。”
说着,他伸手推开了监室的门,站在门边的秦玲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放心,他现在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杜丽笑了笑,“那么,唐组长,今后请多关照。”
她主动向唐贺功伸出了手。
03
“凶手是和平进入现场的,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胁迫的痕迹。被害人的死因是窒息,这一点S市警方的判断没有任何问题。”秦玲翻看着从S市公安局拿来的档案,说道,“凶手用钝器击碎了被害人的喉软骨,压迫气管,导致被害人无法呼吸,进而死亡,我认为,凶器是拳头或者是肘部。”
“这块痕迹很可疑。”她指着照片上办公室门边地毯上的一块压痕说道,“很像法医的工具箱,但不应该是我们的人留下的,法医不会把自己的工具箱随意放在案发现场污染现场痕迹,我猜测,凶手应该随身携带着一个工具箱。”
“我只是觉得奇怪。”郑岩皱着眉,目光看向了照片上一个不为人注意的角落,是大厦走廊的一头,“那个是摄像头吧?有监控的话这个案子应该并不难。”
“什么也没拍到,案发那个时间段,大厦的监控设备突然出了故障。”唐贺功说。
“保安也什么都没看到?”
“没有,据说这期间保安有两次楼层巡视,凶手应该就是趁着这个时间溜进来作案,然后又溜出去的。
“好吧。”郑岩又看了一眼那些照片,深吸了一口气,闭起了眼睛。
我是敲门进去的,虽然之前没有预约,主人对我的到来多少有些意外,但他还是很热情地迎接了我。我们聊得非常愉快,不过后来他开始频繁看表,他接下来可能有个重要的约会,意识到这一点,我便提出告辞。
他并没有挽留我,将我送到了门边。他对我毫无戒备。
趁他不注意,我用拳头对准了他的喉咙用力一击。随即,他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想要大喊,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身体也倒了下去。
我转身出门,将之前放在外面的工具箱拿了进来,没过多久,他就没有动静了。
我先脱下了他的衣服,我不想和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共进晚餐。
然后,我找出工具,撬开他的颅骨,将他的大脑取出来分成两份,放进餐盘里,再把他的头骨复原,擦掉血迹,给他穿好衣服,围好餐巾。
对,你才是这里的主人,如果你没有准备好的话,我是不能先动手的,那不是一个绅士应该有的礼仪。
“用餐愉快。”我说。
“这就是凶手杀人食脑的全部过程。”郑岩睁开了眼睛,看着围在他面前等着他说出分析的唐贺功、杜丽和秦玲。
“死者和凶手认识,可能不是很熟,但平时有过来往;凶手熟悉这里的环境,包括保安的巡逻时间,也熟悉死者的作息时间,这次作案并不是临时起意,他已经观察了很久,也准备好了所需要的全部工具;他和死者之间的身份地位略有差距,现场布置成这样,是他有意为之,他想要和死者平起平坐。”
郑岩想了想,继续推理:“凶手在杀人的时候很冷静,每一个动作都干脆利落,凶手的目标……”他看了一眼照片里带血的餐盘,“就是他的脑子。”
“凶手就是大厦里的人,可能就是他公司的人,社会地位偏低,有可能就是个普通白领?”唐贺功问道。
“不是。”郑岩摇了摇头,“他认为自己应该和死者平起平坐,所以,他并不是一般的白领,至少是精英,又或者,他在这里有一家公司。”
他看了看死者的衣着:“凶手很在意用餐的气氛,这是标准的西餐,餐具和礼仪都很讲究,说明他受过良好的西方教育,凶手要么是个外国人,要么曾经在国外留学很长时间,他认为自己是个绅士。”
“好。”唐贺功转头对秦玲说道,“把这些分析传达给S市警方。通知他们,准备好那具尸体。”
“凶手要他的脑子干什么?”
秦玲站在解剖台前,看着面前的尸体,眉头紧锁。她左手握着一杯豆腐脑,嘴里叼着吸管,说话的间隙用力吸上几口,然后往嘴里塞一个小笼包。
“现在来看,还不知道。”郑岩将橡胶手套拉开,突然间松手,橡胶手套反弹发出“啪”的一声,他想借此提醒秦玲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但是秦玲丝毫不在意,不急不缓地喝完了豆腐脑,吞掉最后一个小笼包,随手将杯子和塑料袋扔进了垃圾桶。
“有其他的发现吗?”郑岩翻看着秦玲的笔记本,发现凶手仔细地清理过现场的痕迹,没有留下任何指纹和唇纹,就连刀和叉子也小心擦拭过。
“凶手有全套的工具和非常精湛的手法。”秦玲顿了顿,“比我的手法还精湛,看这里。”她戴好手套,将死者被揭开的头骨向两旁分开,郑岩这才发现,凶手并没有完全摘掉死者的头骨,只是将头骨向两边打开,方便取出里面的脑髓。
“切口光滑整齐,完全是沿着头骨的缝隙下刀的,这样在把头骨放回去的时候,只需要用生物黏合剂,从外表来看就像没有伤痕一样——当然这是正常的医学处理,不过凶手用的不是生物黏合剂。”
“那是什么?”
“一种很普通的黏合剂,502胶水,一般的超市里就有。”秦玲合上了死者的头骨,“很显然,凶手没有能力搞到生物黏合剂。”
“也许是觉得那个东西可有可无,毕竟他的重点不在这里。”郑岩说道。
“可能。”秦玲点了点头,“他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都是在不剃发的前提下进行的,这至少说明,他对人体的骨骼结构了如指掌,尤其是头部。”
“外科医生?”
“神经外科,哦,就是脑外科,临床经验非常丰富的脑外科医生,至少以前是,技术非常高超。所以,凶手的年龄不小,至少在45周岁以上,因为这种技术没有十几二十年的磨炼和几百几千次的开颅手术根本做不出来。”
“如果是你呢?”郑岩突然问道。
“我?”秦玲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不行,我可以轻松地把尸体肢解,但是要做到开颅之后还保留着部分血肉连在一起,我绝对做不到。”
“致命伤是这里,”她再次摇了摇头,指了指尸体喉结的位置,分析道,“当地警方在这方面的判断没错。一击致命,凶手用拳头或者肘部猛力击打了被害人的喉部,造成被害人喉软骨碎裂,压迫了气管,导致被害人呼吸困难,这种情况持续了10~15分钟,被害人最终因为窒息死亡。这期间,凶手没有继续对被害人施加伤害,所以凶手的身体应该非常强壮,因为一般击打这个位置容易造成休克,如果造成死亡的话,需要的力量就非常大。”
“他对自己的手法非常自信,不需要第二次伤害。”郑岩点了点头,继续推测,“凶手冷静得可怕,行凶过程中情绪没有任何波动,就像在做一件普通的工作一样。”
随即,郑岩又皱紧了眉头,就算是一个疯子,在杀人的时候也会有情绪上的波动,会有一些无法控制的意外发生,尤其会有一种无法抑制的兴奋。可是这个凶手的表现,却让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