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跑到她身边，没敢细看，却直接退了两步，赵吏在身后稳稳地接住他。“怎么了？”
“死了。”夏冬青的声音很平稳，可赵吏仍然从里面听出了一股悲凉的意味。他拍了拍夏冬青的肩膀，以示安慰。可这家伙却一点都不领情，直接把赵吏的手甩了出去。“是我的错。”他说，眼眸里满满的都是自责。
“不能怪你，我说过生死由命，不是你能做主的。”
“如果不是我，她也不会回来，她不回来，就不会死。”夏冬青怔在原地，一时恨不得抽自己。
“行了，到一边呆着，我来看看。”赵吏也认真起来，仔细观察了一下许可的尸体。许可可以说是被电梯上面的重物砸死的，死相很惨，脸都看不出来了。赵吏很嫌弃地看了看，一边问外面的冬青，“青子，看到许可的灵魂了吗？”
夏冬青情绪很低落，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赵吏背对着他当然看不到，于是他低着嗓子说，“没有，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这话一说完，赵吏就跳了起来，指着尸体对夏冬青道，“不对，这时间不对。”说完直接拉着夏冬青往楼上跑。冬青一边喘着气一边问，“到底哪里不对？”
赵吏拉着他没停，一直跑上楼梯，“许可在进便利店之前已经死了，我查看过，时间绝对不对，那她怎么还能去见你，是因为她的魂迷失了，找不到回去的路自然是要你这个有阴阳眼的人去指明。”
“可是为什么小亚也能看到她，她不是看不到鬼魂的吗？”
“王小亚的情况不一样。”赵吏不再回答，拉着夏冬青往楼上跑。夏冬青原来就是个宅男，没跑几层就累得不行了。“我不行了，要不你先去，我……我实在不行了。”
“要不要我背你？”赵吏在前面低着头对他说，夏冬青在微微黯淡的黑夜中，看到赵吏的眼睛似乎都变成了蓝色。
“神经，哎，你眼睛怎么变成蓝的了？”
“是吗？你的眼睛又过保质期了？”赵吏抬手把额前的发顺到一边，然后又开始不耐烦，“快点，磨蹭什么哪？”
说完他直接退两个台阶，一只手把夏冬青的腰揽住，扶着他往上跑。
“你干嘛？”冬青瞪他，却没伸手拍掉他的咸猪爪。可惜他瞪人的威力不够大，在一片黑暗之中赵吏就直接无视了。“你慢死了，这样快点。再说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黑漆麻乌的地方，岂不是便宜了这楼里的小鬼们。”
“这儿也有鬼吗？”夏冬青一边跑，一边环顾着四周。
“有啊，你扶着的扶手上就坐了一只。”
“啊！”夏冬青赶紧把手缩了回来，再仔细看了看扶手，好像干干净净的，并没有什么鬼魂的痕迹。“赵吏你大爷，骗我好玩吗？”
“好玩，除了你也没别的玩了。”赵吏又笑了，现在冬青不会再有负疚感了吧，这孩子总是这么善良，什么都归到自己身上，真要命。
他们两人一直跑到二十层，赵吏突然停住了。“这儿。”
二十层的房间很多，但是显眼的只有那么一个，因为只有那一间办公室里亮着光。不是很明亮，微微泛着橙黄，应该是蜡烛。夏冬青拧了一下，门没开。
赵吏非常自觉地把夏冬青拉到身后，“让开。”直接一脚踹上去，大门晃了一下，他们就听到里面传来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赵吏一脚不行，直接又添一脚，他踹门都踹习惯了，像冬青家里的门就很不禁踹，这种办公室的门，更是小case。
大门洞开，里面的一切无所遁形。冬青直接被吓到了，里面一共三个人，不，或者说是一个人，一具尸体还有一只鬼。唯一的一个人，是个很漂亮的女孩，长得挺好看，但已经被困缩在角落里，满眼都是泪水。
而另外一边，已经变成鬼的许可正拿着刀子在思考着如何下刀，她已经看不清脸了，像一团血糊糊一样，可门口两人硬是从她表情里看出认真来。
“住手！”赵吏快速地掏出枪一枪就把她手里的刀子打掉了，整个房间顿时变得波谲云诡，黑沉沉的气压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你们找死！”许可大吼一声，扑了过来。
赵吏举着枪，把夏冬青护在身后，“你可以试试，看到底是谁灰飞烟灭？”这种还没上道行刚死的鬼，虽然怨气不够大，但也足够致人死地了，看那个胖经理的下场就知道了。对付这种鬼，赵吏都不用开枪，吓吓她就成了。
许可被逼得连连后退，一直退到何微蓝那里，何微蓝早就吓破了胆，一个劲地往后面退，但她也受了许可的怨气，所以没退几步就没力气了。
“你们不要过来，信不信我掐死她。”许可掐住何微蓝的脖子，看着她的脸慢慢因呼吸不畅而成为酱紫色，内心充满了快感。
“许……许可，你住手。”何微蓝断断续续吐出一句话来。赵吏没有行动，而是把枪塞了回去，打算在冬青面前露露拳脚，这种出风头的事，自然要他来做。他还没动呢，夏冬青直接从赵吏后面站了出来。
“你不会的。”他异常坚定，“你不会杀死她的。”
“你在怀疑我吗？”许可呵呵大笑，手底用力，何微蓝没法呼吸，眼睛都快翻白了。
“如果你不松手的话，她真的会死。”夏冬青加重一个死字，那边许可手一抖，终究还是放开了她。
何微蓝大口呼吸着，向两人求助，“快救我，救我。”
夏冬青继续往前一步，“许可，你也是时候看见自己的心了，你死了，这个男人也死了，这还不够吗？你还想要什么？”
许可瑟缩了一下，“你……你怎么知道的？”
“在你说出你的故事时，我就知道了。你所做的，都是为了她，对吗？”
“没错。”许可慢慢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少了眼镜的遮挡，她看上去和任何一个充满幻想的女孩没有什么不同。
她转头质咬牙切齿地质问何微蓝，“你为什么要联合老板杀我，为什么割断钢索，为什么？”
何微蓝眼圈都红了，“我……不是我，是蒋康干的，他知道你偷听了我们的讲话，知道了那批工程款的事，所以他不能留你，我……我想阻止来着，可是我去的时候，你已经……已经……”
“别说了。”许可呵斥她，“已经不重要了，蓝蓝，蓝蓝你太让我失望了。”
“许可。”何微蓝很弱地唤着她的名字，尽管内心恐惧，但她已经把许可当做原来的许可了。
“对不起许可，我不应该瞧不起你，不应该在同事面前诋毁你。”
“这已经不重要了，蓝蓝，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个。”
何微蓝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脑海里涌进了无数的记忆，那些她向来以此为羞耻的记忆，那些她一直不肯承认的事实。许可眼前的模样与年少时的开始重叠，她发现原来许可的笑容从第一次她们见面时就一直没有变过。
“我叫何微蓝，你叫什么？”开学第一天，十四岁的何微蓝大大方方地询问她趴在桌上的同桌。
“我叫许可，你可以叫我可可。”
“那你也叫我蓝蓝。”
“蓝蓝，这是我买的包子，你趁热吃。”许可一脸风尘地跑进教室，把热乎乎的包子塞到何微蓝的手里。
“何微蓝，你的同桌怎么那么穷，当心你也变穷人哦，小心班长不要你。”同学们对何微蓝说道。
“可可，你以后不要给我带包子了，我不想被人看到说闲话。”何微蓝用一本书挡着，眼睛都不看着许可说。
“可是，蓝蓝，我愿意呀，操心别人做什么？”许可眼睛很纯净，何微蓝担心对着那双眼睛的时候她说不出口。
许可挡在何微蓝和班长的前面，眼睛里冒着火，“你做他的女朋友了？”
“没错。”何微蓝咬牙。
“你答应过我什么，你都忘了吗？”
满天的繁星下，两个女孩眨巴着眼睛，“书上说相互喜欢的人可以亲吻对方，蓝蓝，我可以吻你吗？”
“吻一次送一次百合花，我最喜欢百合花了。”
“等我有钱了，每年都给你送，好吗？呢不要做别人的女朋友，我们永远在一起。”
“嗯，永远在一起。”
高中三年，彼此分离，再无联系。直到大学，两个人重新到了一个学校。平平无奇的许可，高高在上的何微蓝，命运捉弄着两个人，何微蓝每次见到了必要嘲笑一翻。“没想到乡下人也到城市里读书了？”
“你脑子都装屎了吗？每次考试都是倒数。”
“看在咱们是老同学的面上，我告诉你，以后不要在别人面前提起我，一个字也不行。”
四年之后，在公司大楼前。
何微蓝冷笑，“你还真是阴魂不散，为什么我到哪里你就到哪里？”
在公司餐厅里。“听说许可都一个名牌都没穿过，她身上的衣服还是她表姐穿剩的，哈哈，笑死我了。”何微蓝像讲笑话一样讲着许可的家事。
走廊里，许可拦住何微蓝。“微蓝，你不能跟经理在一起，他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
“那又怎样？我喜欢，他有钱他能给我想要的生活，其他人可以吗？不能。”
“你早晚会后悔的。”
“我的事不要你许可来管，你管好你自己就好了，阴郁鬼。”自从在公司相遇之后，她就有了新的外号。
眼前的重物砸下，许可闭上眼睛，她听到何微蓝在唤着她的名字。她想自己就要死了，那么以后的百合花……
“你都想起来了，蓝蓝。”许可飘飘忽忽的，影子快要没了。
“嗯，可可，可可，是我不对，是我犯浑。”何微蓝扇着自己耳光，她看着许可渐渐消散的身影，“可可，可可。”
许可在她额上轻轻吻了一下，从半开的窗户跃了下去。“再见了，我的爱人，我还会回来的。”她的身影逐渐消失，何微蓝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夏冬青碰了碰赵吏，“现在怎么办？”他们俩都连带着在回忆里转了一圈，现在闺蜜情、爱情已经傻傻分不清楚了。
“报警吧，这毕竟躺了个死人呢。”
何微蓝被当做嫌疑人审了不少天，终于放了出来。她带着一束百合去看许可，看到同样捧着花带着墨镜的赵吏和夏冬青。
“谢谢你们，可可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她憔悴了很多，再也不像往日里的趾高气昂，整个人像一滩水一样毫无波澜。“不知道何小姐以后打算怎么办？”夏冬青沉默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一个问题。
“在这附近重新找个工作吧，我想陪着可可，她一个人一定很寂寞。”
“也好，不要再辜负了，这大好的年华都是许可送你的。”
“谢谢。”微风吹拂着墓前的花朵，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有人说百合花的花语是纯洁，象征着最纯真的感情。
何微蓝回去收拾东西的时候，阿姨捧着一束花匆匆赶来，“何小姐，百合花送来了。”
何微蓝手里的杯子应声而碎，“送花的人呢？”
“是花店的小哥，已经走了。”
在回去的路上，赵吏开着车带着夏冬青回444号便利店。“哎，青仔，你干嘛偷偷送花给那个什么蓝的，你就不怕我吃醋啊？”
夏冬青翻白眼，“吃你妹的醋，不这样做，她怎么振奋起来，一个好好的姑娘被毁了你开心？”
赵吏突然把方向盘一砸，“这么说你每年都要去送，不行啊，你都没有送过花给我。”
“我可以考虑烧点纸钱给你。”夏冬青认真地说，“毕竟现金太贵了。”
“你太坏了。”赵吏拍拍他的头，“我决定扣你半个月的工资作为惩罚，跪安吧。”